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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滿眼殺意,恨不得現在殺了對方的宋君然不一樣。
謝不逢此時竟有空緩緩回眸,看了榻上的人一眼,接著壓低了聲音說,「不要吵到他。」同時替文清辭整理衣袖,細心掖好了薄被,方才起身,緩步向外走去。
宋君然立刻咬牙跟上。
混亂之間沒有人注意到,文清辭的內力逐漸平穩了下來。
睡夢間,他似乎聽到了什麼。
文清辭不由蹙眉,嘗試著自混沌之中掙脫。
漣和縣衙署的小院裡,宋君然幾乎將手邊能尋到的一切東西化作暗器,向謝不逢擲去。
但是他的所有的動作,都被謝不逢輕易化解。
「你是不是當初便派人跟著我,一路跟到了谷內?」宋君然咬著牙說,「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是想要逼他出來?!」
不等謝不逢回答這個問題,宋君然又問:「你方才對我師弟做了什麼?」
「要是他醒來後知道——」
說著,便用一片薄薄的碎石,朝謝不逢的眼睛刺去。
宋君然努力想要將剛才那幕從腦海中丟出去。
但是他發現,雖只一瞥但那一幅畫面竟然深深地刻印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一想到這裡,宋君然大腦便不由一陣陣發麻。
幸虧自己來找師弟了。
若是來晚一點,謝不逢這個變態,還不知要做些什麼呢!
和憤怒至極的宋君然不同,謝不逢居然在此時緩緩地笑了起來。
但他的笑卻始終未達眼底。
文清辭尚未甦醒,且大門緊閉。
故而此時,他也再懶得掩飾自己的厭惡。
——謝不逢不會忘記,就是眼前這個人,曾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文清辭從自己的身邊帶走。
「怎麼,師兄?」謝不逢輕輕地挑了挑眉,他始終睜著眼睛,躲也不躲地看向宋君然,並淡淡道,「您想將這件事告訴清辭?」
在碎石刺向眼瞳的前一刻,才用掌風將它逼開。
「你叫誰師兄!」
說完宋君然才意識到,謝不逢竟然敢直呼文清辭的名字了!
說話間,謝不逢緩緩脫下了布滿髒污的外衫,將它隨意搭在了手臂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已與清辭成親,此事世人皆知。與他同稱您一聲『師兄』合情合理。」
成親?
殷川大運河邊詭異的一幕,在此時浮現於宋君然的腦海。
如陰冷的河水,潑在了他的身上,叫他冷靜了下來。
宋君然忽然咬著牙站在了原地。
……前幾日他還覺得,一年不見謝不逢看上去正常了許多。
他一心癧疾,終日奔波,看上去的確有了點皇帝的樣子。
此時宋君然才確信,謝不逢並不是真的發生了改變,他只是學會了偽裝。
謝不逢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在文清辭的眼前裝出一副人模狗樣!
但現在,謝不逢似乎終於裝不下去了。
文清辭的昏睡,撕開了他的畫皮。
這個瘋子不但不怕自己揭穿他。
甚至……他可能在真心期待著那一瞬?
宋君然不由渾身發寒。
一個會裝的瘋子,可要比此前更加危險。
就在沉默之間,兩人的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下一刻,他們不約而同地向屋門看去。
剛才甦醒過來的文清辭已經戴上了帷帽,緩緩推開了屋門。
他看上去無比疲憊,只能勉強倚靠屋門站在此處。
文清辭忍不住輕咳了兩聲問:「……咳咳,你們?」
宋君然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我——」謝不逢的話還沒有說完,宋君然忽然咬牙向前一步擋在了他身前,接著昧著良心朝師弟笑了一下。
他停頓幾秒,緩緩說道:「我來找他,是想……問問他晚上想吃點什麼?」
宋君然不管謝不逢究竟敲的什麼算盤。
這一刻,他都必須要逼謝不逢,將人皮重新穿回去!
第82章
身體裡不斷衝撞的內力雖然安寧了下來, 但是額間的刺痛卻還未消散。
山萸澗的記憶,早已恢復。
剛才那幾個時辰,文清辭更多記起的, 是自己闖蕩江湖四處行醫時的點點滴滴,和無數被塵封於腦海深處的知識。
濃濃的仇恨, 早隨著謝釗臨的死而變淡。
此時文清辭清清楚楚地知曉,自己要做的事,是救漣和縣的百姓。
他從未像此刻一般堅定。
從睡夢中甦醒後, 文清辭滿腦子都是各類草藥的名稱。
聽到小院異響走出門的他,並沒有反應過來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吃飯?師兄不是只會煮白粥嗎……
最重要的是,他什麼時候和謝不逢那麼熟了?
不等文清辭疑惑, 宋君然快步跑上台階, 一把攬住了文清辭的肩膀,「走走, 」他壓低聲音說道, 「醒來之後不要這麼著急起身,回去再休息一會。」
文清辭的視線越過宋君然發頂向小院中看去。
太陽早已落下西山,只餘一輪銀月懸在天邊。
謝不逢站在月下, 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他的目光並不平靜。
甚至稱得上灼燙。
被這樣的目光所注視, 文清辭的心,不由一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