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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辭將右手輕輕抵在了左手腕上,一點暖意順著手心傳了過來,可是這仍沒有喚醒麻木的左臂。
他頓了頓,終於換了一隻手將藥箱提起,緩步走出了百巧樓。
自始至終,文清辭都面色平靜,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慌亂。
沒人看出,此時他正咬著牙硬撐。
……自從上次放過一回血後,他的左手便有些無力。
文清辭起先並沒有非常在意。
直到那次在運河上撿暖手筒……水裡的濕寒之氣,一下子便侵蝕了上來,滲入了骨骼與肺腑之中。
哪怕已經過去很長時間,文清辭仍會時不時地咳嗽。
近一段時間,隨著氣溫一點點降低,他左手麻痹的情況也變得愈發嚴重,並不時生出刺骨的疼痛。
現在連提個藥箱都變難了。
走出百巧樓後,文清辭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
……不知不覺中,似乎到了將放在最下方的厚衣取出的時節。
也不知道在北地的謝不逢過得怎麼樣。
*
上回的棉衣,厚度只算秋裝。
雍都的天一點點冷了下來,邊塞更不必多說。
回到宮外的忘檀苑後,文清辭將新買的冬裝整理放入箱中,一起備進去的還有天慈的解藥。
按理來說,謝不逢手中的解藥應該是足量的。
但最近幾次,文清辭還是以蘭妃的名義,為他補了好幾次藥。
作為母親蘭妃並不知道謝不逢壓根沒有中毒,回回多備解藥給他才正常。
文清辭將箱子裡的東西反覆檢查,確定沒有什麼問題後,這才將它封箱送到了賢公公那邊。
並隨著估計一起送到了邊塞。
駐守長原鎮的將軍,自然不敢違抗皇帝的命令和心意。
但是謝不逢的軍功,卻又無可抹殺。
於是到了最後,他只好硬著頭皮,按照最低的條件為少年加賞。
饒是如此,幾場仗後謝不逢還是成了昭武校尉,帶兵三百人。
軍法賞罰分明,向來不吝嗇於有功之人。
升為校尉後,謝不逢手下的士兵,全是他自己選的。
——在謝不逢眼裡,武功高低並不重要,服從與聽命才是第一位。
與它同樣重要的,還有對北狄的仇恨,與心中的殺意。
這樣一支隊伍,如利劍銳不可當。
自誕生那日起便被北狄忌憚。
「一二一二一……」
巨大的攻城車在士兵的推動下重重地撞向城門,夯土的城牆都因此而震顫了起來。
守在城牆上的北狄士兵心中滿是恐懼。
伴隨著一陣重響,木質的城牆轟然倒塌。
衛朝的士兵從城門的缺口沖了進去,在謝不逢的帶領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他們原本沒想著獲勝。
是謝不逢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既然已經來了,並將頭顱掛在了腰間,那麼為何不盡最大努力,闖出一片天地,建功立業、名垂青史?
不過片刻,黃土壓成的地面,就被鮮血浸濕。
北狄的軍心,在瞬間被擊的渙散。
「快快快!先從另外一個城門出去——」
「換一身衣服給我!」
城內一座府邸,占領此處大吃大喝了好些日子的北狄貴族,換上平民百姓的粗布麻衣,慌亂逃竄。
確定偽裝完美無缺後,便與隨從一道從後門出了府邸,向著另外一座城門而去。
他沒想到,還沒有走到目的地,長街的另外一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身著黑衣披著銀甲的少年,提著一把重劍出現在了長街的另一頭。
此時那個少年正垂眸,朝他露出輕蔑一笑。
「你……」北狄貴族身體立刻抖動了起來。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少年身上那迫人的氣勢,還是讓他一下便認出——來人是謝不逢。
是衛朝的那個殺神。
但轉念想到今天自己穿著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那貴族便強撐著挺直腰杆,想要試著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逃出去。
『謝不逢到底年輕,戰場上或許能憑著莽勁殺人,戰場外可就不一定了……』
「這位大人……」那貴族剛開口,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黑色的身影便立刻逼近到了他的面前。
如鬼魅般無聲無息。
謝不逢忽然靠近,笑著將他心中那句話說了出來。
「這,這這不可能……」
『謝不逢怎麼可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方才那一定只是巧合。』
那貴族下意識想要轉身溜走,可剛想動便發覺到,他的腿早像麵條一樣軟掉。
別說是跑了,現在就連站著都有些費勁。
恐懼感從心底蔓延了上來。
謝不逢並沒有給他最後一搏的時間。
伴隨著一陣寒光,那名北狄貴族突然感覺到自己脖頸間有涼意生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便身首異處。
無數士兵從謝不逢的身後涌了上來。
歡呼聲與戰馬瘋狂的嘶鳴,在剎那間響徹整座城鎮。
——淪陷近半年後,長原鎮又回到了衛朝的手中。
「大殿下!!!」
「殿下千歲!殿下千歲!」
「校尉大人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