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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不少士兵,是剛被強行征來、還沒有經過訓練的普通人。
他們心中滿是怨氣——對皇室和皇帝本人尤其如此。
這群人遠離政治中心,並沒有怎麼聽說過有關謝不逢的傳聞。
他們只知道,謝不逢是一位皇子。
「好。」謝不逢並不像將軍想像中的驚慌或者憤怒,反倒異常平靜地接受這件事。
一邊的士兵頓了一下,慌忙帶著謝不逢向著最北方的廣馳營而去。
……
軍中統一發放了被褥和軍甲。
從小居住在皇陵的謝不逢並不嫌棄這些東西,他面無表情地領了過來,走到了軍帳之中。
而那位將軍,則無比「貼心」地在第一時間,派人到了軍帳中,給眾人介紹了謝不逢的身份。
謝不逢在軍中的第一晚睡得並不安穩。
或許是因為廣馳營的士兵是去送死的,住的條件也比普通的士兵能好一些——至少不是通鋪。
可是一晚上的雜音,還是將謝不逢從熟睡中吵醒了好幾次
……他忍不住又想念起了雍都太醫署的那個小院。
還有文清辭身上那淡淡的苦香。
邊塞的月,好像格外圓。
謝不逢閉著眼睛,但是大腦卻格外清醒。
不知是什麼時辰,他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
……有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停頓片刻,似乎是在觀察謝不逢是否睡著。
少年故意沒有動彈。
見謝不逢躺在這裡好像陷入熟睡,那人終於慢慢伸出手,朝著謝不逢手腕上的東西探去——
那是文清辭的藥玉,也是少年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
謝不逢白天一直用它束髮,而到了晚上,則學著文清辭的樣子,將它纏在了手腕上。
來人是被強征來的士兵,從到長原鎮的第一天起,他便生出了逃走的念頭。
甚至早就已經找好了戰馬,規劃好了路線。
唯一的問題是,他缺少錢財逃亡。
剛才那人介紹謝不逢身份的時候,他一眼便看到了少年手腕上的藥玉,並起了心思……
來人屏住呼吸,一把攥住了藥玉。
然而就在下一刻,原本該熟睡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睛。
月光映在琥珀色的眼瞳里,化作一道冰冷的利刃,朝他劈了過來。
少年的目光如狼。
「啊——」
一聲尖叫刺穿了軍帳,吵醒眾人向這裡看來。
少年的手,緊緊地鉗住來人的咽喉。
不等那人將求饒的話說出口,便扼得他沒了聲息。
「殺人了——」不知道是誰先大喊了一聲,接著踉蹌著從軍帳里跑了出去,「謝不逢殺人了!」
無數把劍朝謝不逢指了過來。
他卻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只是將手上的屍體丟到一邊,接著漫不經心地用衣袖,擦淨了藥玉。
第47章
昏暗的油燈將軍帳照亮, 躺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
站在附近的人小心翼翼向前一步,用手指探向他的鼻尖。
下一秒便如觸電般彈了回去。
「死……」
「真的死了!」
謝不逢真的只用一隻手,便掐死了他!
兵刃上泛起的寒光, 照亮了謝不逢的臉頰。
但少年只顧擦拭藥玉,連眼睛都未曾多抬一下。
方才熟睡著的士兵全都清醒了過來, 一臉驚恐地看著謝不逢所在的方向,下意識向後退去。
此時此刻,眼前的少年再不是「雍都那個皇子」, 而成了真真正正的修羅在世。
半盞茶工夫過後,有軍官兵被帶到這個營帳中。
第一眼看到那個瞪圓眼睛躺在這裡的士兵,縱然是沙場上見慣了生死的他, 都不免大吃一驚。
「你…按照軍……」訓斥的話還沒有說話出口, 擦拭完藥玉的少年,便緩緩地抬起了頭。
「我殺了他。」謝不逢一臉平靜地說。
謝不逢的視線, 向營帳的角落去——那裡靜靜地躺著一個裝滿了東西的包袱。
他漫不經心地將藥玉纏在了腕上, 笑了一下說:「依照軍法,逃兵立斬。
「……」
聽到他的話,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般將視線落向那個角落。
包袱已經理好, 人也穿上了厚衣……的確是一副連夜出逃的模樣。
少年的身體一般深陷黑暗一半被燈火映亮, 讓人難以辨清神情。
謝不逢忽然站了起來,徑直朝著軍帳外走去。
他的腳緩緩地從屍體的手腕上碾過。
末了只扔下一句:「更何況, 他還想偷不該偷的東西。」
謝不逢說得沒有錯,衛朝戰律第一條便是逃兵立斬。
但是在他之前……還從來沒有一個人真的這樣做過。
況且就算合理, 他也不該像沒事發生過一般, 徑直走出軍帳。
然事實卻是,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將謝不逢攔下。
甚至剛才被帶到這裡的軍官, 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幾年前, 他也曾進宮遠遠地見過一次皇帝。
然而哪怕是御座上的九五之尊,身上都不曾有謝不逢如今的氣勢。
邊塞的寒風,吹亂了少年微卷的長髮。
也將南方的馬蹄聲,吹了過來。
長原鎮離雍都不遠,戰時的不少重要補給,都是直接從那裡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