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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脈象雖然仍亂,但好在體質不錯,毒氣雖然放肆侵蝕,但並未傷到臟腑。」診完脈後,文清辭將手從謝不逢的腕上放了下來。
他的語氣略帶艷羨。
不得不說,謝不逢的體質真的很變態。
哪怕中了毒,他的身體狀況都要比自己好許多。
謝不逢垂眸,輕輕搖了搖頭:「那是因為我曾飲過清辭的血。」
見文清辭打算起身,謝不逢忽然輕輕牽起了他的左手。
「還會疼嗎?」他輕聲問。
謝不逢的眼中,滿是愧疚與憐惜。
當初文清辭的血怎麼也止不住,只能依靠銀針封穴。
謝不逢親眼看到半拃長,泛著寒的銀針刺在文清辭的手臂上,仿佛是要將他穿透。
說話間,謝不逢將文清辭的衣袖挽了上來。
他的左臂傷痕累累。
蒼白的皮膚上除了蛇咬的疤痕外,還能看到當日銀針刺肉留下的傷口。
「早就不疼了,」文清辭按住了謝不逢那隻不安分的手,他不願露出手臂上的疤痕,「臣手上有疤,醜陋不堪。」
「不醜,」謝不逢固執搖頭,他看著文清辭的眼睛說,「清辭向來與『丑』字沒有半點關係。」
他的語氣認真極了,沒有半點輕慢與撩撥的意味。
但偏偏是這樣的語氣,令文清辭措手不及。
尤其是「清辭」兩個字,似一片羽毛,漫不經心地從文清辭的心間撫過去。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謝不逢居然開始這樣叫自己……
文清辭微微用力,將手抽了出來:「陛下,君臣有別,您還是叫我……」文太醫吧。
然而謝不逢的速度,卻比文清辭還要快。
「君臣有別」四個字剛剛說出口,謝不逢便非常自然地在後面接了兩個字:「愛卿。」
他的聲音不大,落在文清辭的耳邊宛如呢喃。
愛卿?
這是君主對臣子的慣有稱呼,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此時從謝不逢口中說出,卻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剎那間,便令文清辭回到了謝不逢對自己說「愛卿免禮」那一天。
文清辭:「……」
無論再怎麼遲鈍的人,也該感覺出謝不逢這是在撩撥自己。
若是語氣輕慢一點也就罷了,可謝不逢的神情偏偏極為認真,甚至堪稱嚴肅。
兩相碰撞,殺傷力不減反增。
周遭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燙了起來。
文清辭本能的想要從他身邊逃離。
但他剛剛從榻前凳子上起身,還沒來得及提藥箱離開,便聽到殿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啟稟陛下,北狄敕耶王、阿赫王求見——」
謝不逢雖然還在養病,但是朝堂之事卻不能耽擱。
除了上朝還有批閱奏摺外,該見的人也得見。
「宣。」謝不逢淡淡說道。
見狀,文清辭立刻提起藥箱,準備離開側殿。
沒想下一刻,謝不逢竟緩緩抬手向他攔下:「愛卿不必迴避。」
不等文清辭反應過來,謝不逢便輕輕攬著他的腰,將他拉到了榻上。
並在失重感襲來的瞬間,輕輕用指尖蹭過文清辭的唇瓣,將他差一點發出的驚呼堵了回去。
側殿雖是由太醫署改成的,但是殿內的家具、擺設,形制卻一點也不低。
價值連城的黃花梨木榻,在燈火的照耀下發著燦爛光亮。
榻上的五爪盤龍,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主人的身份——當今聖上。
這是一把龍榻,按理來說只有皇帝才能用。
殿外的腳步越來越大,北狄兩王在太監的帶領下,走到了側殿外。
文清辭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壓低了聲音道:「陛下,放開臣,這太僭越了。」
若不是謝不逢的手還按在文清辭腰上,恐怕早已從這裡逃走。
「衛朝人人皆知太醫文清辭為朕之後,」謝不逢也隨著文清辭一道壓低聲音在他耳畔說,「愛卿坐在此處,何來僭越?」
文清辭還想掙扎。
但是謝不逢的力量,並不是他能反抗的。
墜滿寶石的珠簾,隨著文清辭的動作噼啪作響,徹底攪亂了他的心神。
就在這個時候,北狄的敕耶王與阿赫王,已經進入了殿內。
他們是北狄歸順貴族的代表,此番為例行進京,面聖匯報。
作為臣子,未經允許不可抬頭直面聖顏。
已經歸順衛朝的兩王,只聽到耳邊「噼啪」響個不停,並沒有抬頭看到此時龍榻上坐著兩個人。
他們彎腰將手搭在胸前,向謝不逢行禮。
見敕耶王和阿赫王來,文清辭立刻停下了掙扎,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僵坐在了原位,唯恐被人發現。
「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歸順衛朝不久的北狄貴族,已能用官話與謝不逢行禮了。
「免禮。」
玄衣帝王的手,緩緩從文清辭腰間拂過。
將不斷閃躲,坐在榻邊差一點就要掉下去的文清辭拉近了幾分。
並悄悄在他耳邊說:「愛卿,靠近一點,當心摔倒。」
接著便抬眸,淡淡問道:「北狄幾郡,今夏水草可豐茂?」語氣在這一剎那變得格外官方,像上一秒還在文清辭耳邊低喃的人不是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