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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方劑,文清辭的針灸之術,放眼天下也無人可比。
萬一他的手真廢在今天,還怎麼給陛下治病?!
禁軍與太監一擁而上,試圖將謝不逢的手指掰開,場面瞬間混亂至極。
少年戴著一枚骨戒,未經打磨的戒面劃破了文清辭皮肉,猩紅血跡順著細瘦的腕骨蔓延,將兩人的手纏在了一起。
劇痛像海水,一波波拍打著文清辭的神經,呼吸也隨之變得急促起來。
他仿佛已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細響。
冷靜,要冷靜……
恍惚間文清辭看到,謝不逢懷裡的羊羔正因混亂而掙扎,撕心裂肺的叫著。
少年艱難地用手指輕撫羊羔的脊背,整隻右臂依舊無力地搭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他的手臂絕對出了問題!
文清辭突然想起,《扶明堂》里說謝不逢左手重劍出神入化,不知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劍下。
當初看到這裡的時候,文清辭還以為他是個左撇子。
現在才意識到……謝不逢的右手,十有八九是被誰給廢了。
一個是被稱作「妖物」,不受重視的皇子,另一個是當今聖上的救命稻草。
孰輕孰重還用多想?
伴隨著老太監誇張的叫嚷,一名禁軍已抬手為刃,朝謝不逢的脖頸劈去。
接著在一聲悶響後,合力將他的手指掰了開來。
謝不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到了這個地步,他身上仍沒有半點狼狽,更沒有服軟的意思。
少年看向禁軍的目光,寫滿了挑釁與不屑。
他如原野上的孤狼,流淌著好戰的血液,寧願戰死也不會服輸。
禁軍也被謝不逢的目光所震懾,慌亂中終於有人忍不住伸手,向謝不逢無力垂在身側的右臂拽去。
……他知道,這裡是謝不逢的軟肋。
不行!
假如謝不逢出事,這筆帳一定會記在自己頭上。
過分的緊張下,文清辭的胃都隨之抽痛。
「住手——」
手腕上的痛意仍未消失,來不及多想,文清辭突然趕在那名禁軍之前,將手按在了謝不逢的肩上。
大氅隨著他的動作向後滑去,原本藏在衣領下的蒼白的脖頸,就這樣暴露在了少年的眼前。
謝不逢下意識抬手,想扼住對方的咽喉。
可是無力抬起的右臂,終於讓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手臂似乎真的出了點問題。
……文清辭在做什麼?
見此情形,周圍人的動作全停了下來。
太醫署的前院,靜得針落可聞。
幾息後,文清辭如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物般抬眸,看著謝不逢的眼睛說:「殿下,您的手臂受傷了。」
「正骨金瘡,須看脈候。」文清辭不急著檢查他的傷處,而是先將手指,輕輕搭在了謝不逢的脈上。
謝不逢的傷吸引了文清辭全部注意力,他像是沒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刺眼的青紫與血跡似的,確認脈象無異後,小心地順著少年的肱骨,向肩胛處按去。
隨著他的動作,陌生的苦香,朝謝不逢襲了過來。
視線掃過文清辭眉心的硃砂,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忽然如蛇般眯了眯。
文清辭的動作很輕。
謝不逢的大腦自動為他濾掉痛覺……於是少年只覺有一股陌生的酥麻感,正順著對方微冷的指尖,向自己肩頭蔓延。
纖白的手指,靈活地在關節、筋槽之間遊走。
上一世中醫世家裡十幾年的耳聞目染,再加現代解剖學知識,讓文清辭對骨骼與肌肉的結構了如指掌。
他的動作輕柔極了,還沒等人反應過來,文清辭忽然一手按著謝不逢的肩胛,一手輕輕握住了對方的右掌。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下,文清辭忘記了緊張,忘記了自己將被五馬分屍的結局,忘記了眼前人的身份。
在他眼中,謝不逢只是一個病人而已。
文清辭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對謝不逢而言究竟有多麼的……陌生。
以至於少年頓了一下,忘記了將他的手甩開。
文清辭一邊輕輕搖晃謝不逢的手臂,一邊仔細尋找傷處。
幾息後,終於屏住呼吸,向前輕輕一推。
隨著一聲細響,骨骼又回到了關節窩內。
「沒有大礙,只是脫臼了而已。」
文清辭一點點少年的手輕放了下,笑著站起了身來。
謝不逢下意識攥拳,將手臂抬了起來——與方才的無力不同,此時他的右手,已能和往常一樣的自由活動。
……文清辭真的治好了自己。
在大氅寬大衣袖的遮掩下,文清辭的手指,後知後覺的顫抖了起來。
他不由長舒一口氣……還好發現的早。
謝不逢痛感缺失,註定他很難產生「受傷」的意識,周圍這群人,更沒有一個會關心他的身體。
如果一直這麼拖下去的話,很容易出現局部骨壞死,甚至錯位骨骼壓迫血管、神經的情況,到了那個時候,別說是用劍了,提筆都費勁。
原著里的他,八成就是這樣……
「殿下的手怎麼傷了?」謝不逢畢竟是皇子,確定文清辭還能正常行醫後,賢公公氣得瞋目切齒,他望向禁軍,厲聲道,「你們幾個人看著,都沒注意到殿下的右臂脫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