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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不逢每日天將亮的時候,便會離開太醫署。
晚上也是如此——每日忙完,他都會先回到錦儀宮,等夜深才會來到此處。
謝不逢的行為,說低調卻也不那麼低調。
至少此時,輪班在這裡當值的太醫們已經心知肚明,但是始終沒人有膽量將這件事戳破。
此時,謝不逢的聲音,還和往日一樣平靜。
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瞳,也沒有什麼波瀾。
但是站在他身邊的文清辭卻聽到,謝不逢的語氣中帶了一點點的期待。
說完那句話,謝不逢便提起掛在一邊的燈籠,徑直向殿外而去。
文清辭忽然站在原地,眯著眼睛笑了一下。
接著跨過門檻向前而去。
他伸出右手,慢慢地牽住了謝不逢的衣袖。
文清辭的動作並不大,也沒用多少力氣,但謝不逢的步伐卻在剎那之前停了下來。
「陛下,不必再多此一舉了。」
清潤又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謝不逢與殿內所有太醫的耳邊。
明明正是初秋。
但謝不逢卻好像看到一縷春風,從自己的臉頰邊輕蹭了過去。
謝不逢轉過身,不再向錦儀宮而去。
而是立刻反客為主,正大光明地將文清辭牽著自己衣袖的那隻右手,緊握在了手中。
羊毛手繩也隨著他的動作一起滑了下來,從文清辭的指尖蹭過。
暖意順著手心傳向四肢,文清辭看到,自己身邊的人,嘴角又輕輕地揚了起來。
「好。」
淡淡的燈火,照亮了長長的宮道。
落在了太醫署的小院裡。
就像血液流淌過血管回到心房……
*
這晚,謝不逢撤下了臥房裡的屏風。
之後突然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也不知是去忙碌什麼。
逼仄的房間,隨著屏風的搬離變得敞亮了一點。
又過了一會,文清辭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陣輕輕的「吱呀」聲。
——謝不逢又回到了臥房之中。
正在和往日一樣低頭研究醫書的文清辭,下意識回眸去看。
但還不等他轉過身,文清辭的視線忽然一暗。
……這是什麼?
文清辭不由一驚,下意識抬手向眼前拂去。
「別動。」
謝不逢略顯沙啞的聲音,自耳邊傳了過來。
適應了幾秒之後,文清辭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眼前並非一片漆黑,而是被暗紅色填了個滿噹噹。
「過來,清辭。」
謝不逢的聲音,透過暗紅傳到了身邊人的耳朵里。
他輕輕地牽著文清辭的手站了起來。
一時間暗紅搖曳,似有火苗在心臟上燃燒。
文清辭頓了一下,終於在這一刻透過那暗紅與繡紋意識到——
謝不逢輕輕覆在自己頭上的,是一頂鮮紅鮮紅的蓋頭。
他今晚,究竟想要做什麼?
第97章
既有暗紅遮面, 文清辭索性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任由謝不逢牽著他的雙手,緩步站在了臥房的正中央。
「愛卿知道,朕方才去做什麼了嗎?」
謝不逢的性子, 被皇陵的風颳了十三載,刮出了冷硬的殼。
他最擅長將溫柔藏在殼下。
但是這一刻, 謝不逢卻儘自己所能,用最柔和的語調同文清辭訴說。
「……陛下做什麼了?」
文清辭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也略顯沙啞。
身邊的人一邊用指腹摩挲文清辭的手腕, 一邊輕聲說:「朕方才去了欽天監,尋人看了良辰吉日。」
謝不逢喜歡輕揉文清辭的手腕,感受他的脈搏, 或是啄吻他的脖頸……以及尋找一切能證明他還活著的東西。
「今日正是最近的一個。」他說。
謝不逢實在太想抓住文清辭, 實在太想將文清辭留在自己的身邊,他一刻也不願再耽擱。
文清辭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
明明還閉著眼睛, 但是他仿佛已經看見, 謝不逢夜裡急匆匆去欽天監,並冷著一張臉用平靜的語氣,講出這番話的情景了。
然而笑著笑著, 文清辭的鼻尖忽然泛起了酸。
……放在從前, 文清辭絕不會想到,向來不信鬼神的謝不逢, 有朝一日竟然會為了自己,於夜裡到欽天監做這種事。
沉默間, 謝不逢的手忽然緩緩探入蓋頭, 一點點從文清辭的臉頰邊拂過, 最終停在了他的唇邊。
他輕聲說:「我已經於一年多前, 迎娶了愛卿。但彼時愛卿不在, 所以還差一些事情,沒有完成。」
謝不逢的聲音被刻意壓低,溫柔的同時帶著一兩分無法忽視的危險。
像是在輕聲與文清辭抱怨一般。
「……什,什麼?」文清辭問。
「愛卿還未與朕同飲交杯酒,再入洞房。」
謝不逢的語速刻意放緩,手指也伴隨著「洞房」兩個字,從文清辭的唇上蹭了過去。
下一秒。
文清辭的眼睛終於忍不住輕顫著睜了開來。
撫在文清辭面頰上的那隻手,也緩緩滑至他肩後。
另一隻手則穩穩地將文清辭抱了起來。
「啊!」
伴隨一陣小聲驚呼。
等文清辭意識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了謝不逢的懷中,被對方抱到了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