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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不逢進門之後沒有反鎖。
現在正是白天,太醫署里人來人往, 側殿隨時都有可能迎來訪客。
見背後的人仍一副探雪尋梅的架勢, 不為自己的話所動,文清辭終於忍不住咬牙道:「放開我,謝不逢!」
謝不逢的手指忽然一頓。
少年時文清辭總是「殿下、殿下」的稱呼自己, 現在又換成了「陛下」。
此時文清辭直呼他大名, 謝不逢非但沒有一點不開心,甚至還想要他再這麼喚上兩句。
但還未等謝不逢得逞, 側殿外突然傳來「刺啦」一陣刺耳的響動。
側殿緊掩著的門,被人用力重重從外推了開來。
一身青衣的宋君然帶著藥箱出現在了門外。
他磨牙鑿齒道:「皇帝陛下, 師弟有傷病在身, 不像您皮糙肉厚, 經得起折騰。」
『什麼皮糙肉厚?簡直是沒臉沒皮。』
『要不是我取藥過來, 他還想在這裡做什麼?』
『衣冠禽獸, 卑鄙無恥!』
宋君然心裡的話,像夏天的冰雹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密密麻麻堪稱吵鬧。
就連生來已經習慣了惡意的謝不逢,都不由皺眉。
見謝不逢分神,文清辭立刻趁機穿好披風,推開對方的手走到了一邊去。
「辛苦師兄了,我先把藥拿走,用完之後再還給你。」他走到宋君然身邊,將去疤的藥從藥箱裡拿了出來。
宋君然一邊一臉警惕地盯著謝不逢,一邊緩緩點了點頭:「行。」
末了又突然補充道:「這藥你自己上,若是有看不到的地方,那就來找我。」
「好,我知道了師兄。」
……雖然是自家師兄,但一想到宋君然聽到了自己方才的話,文清辭還是尷尬得不敢抬頭看他。
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小了起來。
他餘光瞧見,原本站在不遠處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時蹙眉走到了書案那裡。
接著忽然話裡有話地說:「宋公子的話,一向都這麼多嗎。」
話多?
宋君然這話的確不少,但是他今日進屋後明明還沒說幾句……
文清辭頓了一下突然意識過來——師兄十有八九正在心裡痛罵謝不逢!
……只是師兄他究竟罵了多少,竟然逼得謝不逢說出了這番話?
*
連下了好幾天的雨,今日終於迎來了一個難得的大晴天。
天剛亮沒多久,便有駕馬車自太殊宮駛出,緩緩穿過長街,停在了雍都城南的安平將軍府門外。
知道文清辭要來,安平將軍府上的人已早早等在了這裡。
車還沒有到府門口,文清辭便透過車簾看到。
——安平將軍府周圍,早早被重兵把守,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
府里的那個公子,全都穿上了朝服。
將軍夫人甚至也和他一樣,換上了命婦的翟衣。
時節雖已過了處暑,但秋老虎的餘威仍在。
遠遠看到這一幕,文清辭都覺得有些熱。
「——文大人到。」
伴隨著小廝刻意提高、變得格外誇張的聲音,文清辭緩緩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那位名叫霍一可的太醫,緊跟著他從後面的馬車上躍下。
文清辭頓了一下,不等守在安平將軍府外面的人反應過來,便先快步上前向幾人鞠躬拱手道:「太醫院文清辭,見過將軍夫人、詹大人。」
在來之前文清辭已經打聽過了,安平將軍的大兒子,之前一直和他同駐守北地,此時站在外面的,應當是安平將軍在兵部任職的次子詹明江。
「不敢當,不敢當——」
「見過文大人,久仰大名!」
詹明江被文清辭這一禮嚇得渾身一顫。
連忙拱手彎腰回禮,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
……文清辭和謝不逢的關係,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們自然不敢將文清辭,當作普通的太醫看待。
但……哪怕是男風盛行的前朝,都未曾有過男後。
所以自己究竟應當如何稱呼他?
誰能想到還沒想個出答案,文清辭便先一步客氣了起來。
詹明江的額頭上,瞬間冒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
身體也止不住地發起抖來。
看出對方的緊張與窘迫,文清辭立刻說:「我今日既是以太醫的身份來到此處,那便叫我文太醫就好。」
「對,」霍一可忙站在一旁點頭說,「文大人一向隨和,在太醫署的時候,我們都是這樣稱呼他的。」
文清辭笑著點頭,柔聲問:「不知將軍大人,現在在何處?」
「是是!」詹明江終於緩過了神來,他起身向文清辭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快步帶著對方向院內走去,「文太醫,這邊走,家父今天早晨又犯起了病,原本他也要同我們一道,在府外迎接您,不想今日竟疼得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實在是失禮。」
「將軍大人病還未愈,好好休息才是最要緊的。」
文清辭的聲音輕緩而溫柔,莫名使人心安。
聽到他的話,昨天剛才還緊張得直冒冷汗的詹明江,都忍不住一點點放鬆了下來。
文清辭「仙面羅剎」的名號傳得太過響亮,全雍都的人都聽說過。
今日見文清辭前,他們也不免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