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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公公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說:「他想要見陛下。」
「是神醫谷的谷主,也就是文先生的師兄來了,是他想要見陛下一面。」
「賢公公認識他?」蘭妃吃了一驚,下意識問。
老太監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講起了剛剛發生在宮門外的事。
實際上賢公公也沒有想到,傳聞中那個從不出世的神醫穀穀主宋君然,竟然會在今天早晨,出現在太殊宮的門口。
當時負責守衛太殊宮的士兵,已經全部換成了謝不逢的人。
從戰場上下來的他們,敏感又認真。
前來求見的宋君然氣質不俗,本就惹人注目。
更別說他的手中還拿著一個東西……
想到這裡,賢公公總算是緩緩地展開了掌心——一枚純金製成的令牌,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那令牌上雕著一隻盤龍,上刻「皇帝之令」四個大字。
「娘娘,您看。」
守在皇宮外的士兵,從來沒有見過長這個模樣的令牌,更別說就在幾個時辰之前,本朝的皇帝剛剛換了人當……
可是他手裡的東西,顯然不是民間能有。
那些士兵還是在第一時間,將事情傳到了賢公公的耳邊。
看清楚賢公公手上的東西之後,蘭妃沉默片刻,緩緩說:「讓他進來吧……」
她知道為什麼賢公公會這麼篤定,外面的人就是宋君然了。
眼前這塊令牌自然不是當今聖上的,甚至也不曾屬於謝釗臨。
它是一個前朝舊物。
神醫谷不理俗世,哪怕是前朝皇室,想將太子送到神醫谷里,都費了不少的工夫。
——這一塊令牌,就是當年的「診金」。
「是,娘娘。」賢公公緩緩將東西握回手中,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不明白母妃在和賢公公說什麼的謝孚尹,一直沒有說話。
等老太監離開之後,她才再次輕輕拽了拽蘭妃衣袖,小聲問道:「母妃,我真的不能再去看他一眼了嗎?」
這一次,蘭妃並沒有直接拒絕,她停頓了一會,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慢慢點頭說:「好,再等等,再等等母妃就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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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署的小院外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士兵,足有千人之多。
可是小院之內,卻靜得一如往昔。
高大的玉蘭花樹,還矗立在那裡。
一夜狂風過後,花瓣被吹落了不少。
但仍有一些固執的掛在枝頭,等待著真正的春天的到來。
滿院清香。
謝不逢輕輕地將文清辭放到了床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角。
獨自在肅州長大的少年,本就什麼都會。
此時照顧起人來,也像模像樣的。
文清辭身上沾滿血的大氅,已經被少年換下。
謝不逢將熱水倒入木盆,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乾了文清辭臉上的血污。
已是新帝的他,好像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這樣跪坐在床下,用木梳替文清辭梳著長發。
房間裡的地龍還在燒,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少年放下。
屋裡只有一盞油燈,昏暗、溫暖,這裡與屋外,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等到一切妥當之後,謝不逢也輕輕地躺在了床上,他沒有蓋被子,只是從側邊緊緊地抱著文清辭的身體,緩緩合上了眼帘。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文清辭要比自己想像的瘦弱許多。
長高了也壯實了不少的少年,甚至輕易就能將他緊緊錮在懷抱中。
少年忍不住如小獸一般蹭了蹭文清辭額頭。
如今謝不逢已是衛朝的新帝。
他只用走出這間小屋,便能獲得萬民朝賀,坐擁這世上最高的權勢。
可是此時,少年卻只覺得……若永遠在這裡睡下去,倒也不錯。
謝不逢將唇抵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這段時間在北地的見聞。
「……北地的雪,比昨天晚上的還要大,有的時候連牛羊都能吹走,」謝不逢的聲音,輕得宛如夢囈,「那個季節,是打不了仗的。只能將隊伍駐紮在避風的位置,好好檢查營帳,確定能挺過寒冬。」
說完,又將一個個細吻落在文清辭的鬢邊。
或許是屋內太暖,文清辭的身體,似乎也不像方才那樣冰冷。
一整晚沒有睡,謝不逢變得有些睏倦。
他放任自己沉溺於此時的平靜與溫柔,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你知道嗎?去年初春,我打了一仗,差一點點死在戰場上……」
少年的聲音有些委屈。
他頓了頓說:「那晚,我好像……夢到你了。」
身邊的人依舊沒有回答。
但少年卻並不在意,他只當文清辭是睡著了。
房間裡的光線異常昏暗。
床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下來。
藏在謝不逢心中的那個原本模模糊糊的睡夢,居然在這一刻變得清晰了那麼一點點。
他忽然輕輕地睜開了眼瞳。
那雙琥珀色的眼瞳,不復平常的冷靜。
反倒是如喝醉了一般的混沌、迷茫,還帶著一點水汽。
謝不逢一點一點地將視線,落在了文清辭冰冷的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