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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謝觀止便沒能注意到向自己甩來的桅杆,以及懸掛在上面的繩索。
一個躲閃不及時,就被它拍到了身上。
在整艘船艦的襯托下,桅杆與上面負責掛帆的繩索,似乎很是脆弱細窄。
可將它掂到手裡便知,這沉重的繩索,絕對是個危險物品。
「文太醫,您快看看殿下的手臂,是不是——」
小太監求助的話還沒有說完,一直緊抿著唇不說話的謝觀止終於發出了點聲音:「哭嚎什麼?本宮的手臂沒事,把那些咒人的話通通給本宮咽回去!」
下一秒,剛才還在哀嚎的小太監立刻沒了聲音。
疼。
繩索抽到胳膊上的感覺實在是太疼了。
這一路上謝觀止咬緊牙關,才沒能痛呼出聲。
直到上一秒,他終於做好心理準備,強頂著痛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膀,確認自己還能夠正常活動。
聽到謝觀止的聲音,文清辭打開藥箱的動作總算是慢了一點。
他隔著中衣,輕輕地按在了謝觀止的傷處,並目不斜視地說:「我先檢查一下殿下的骨骼有無大礙。」
除了有工作要忙的謝觀止以外,其餘的皇子皇女全部住在這艘畫舫上,
不知道怎麼回事,謝觀止受傷的消息竟然傳了出去。
文清辭剛剛開始檢查他的關節、骨骼,還沒查出什麼,外面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謝觀止沒來得及抬頭看來人是誰,便有一陣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二哥,您的胳膊還好吧?」身材微胖的少年小跑了過來,他滿臉愁容地看相謝觀止,表情誇張得有些過分,一看就是來故意抱大腿的。
而見到這小胖子,謝觀止的腦海中則只有「晦氣」這兩個字。
他撇了三皇子一眼,接著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半點面子也不給地將對方晾在了這裡。
這一次,謝觀止連「廢物」這兩個字都懶得多說了。
一時間,趕著來抱大腿的三皇子,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四處亂瞄起來。
正是這個時候,他終於注意到了謝觀止對面的人就是文清辭。
骨子裡的恐懼又生了出來,三皇子不由自主地默默向後退了半步。
下一刻他忽然站直了身。
……那天晚上文清辭在畫舫里說的話,早就傳遍了這裡,他不信謝觀止沒有聽過。
於是一心想要抱大腿的三皇子先回憶了一會,接著突然清了清嗓子,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天子出巡可是一件大事,譬如今天,要不是二哥他料事如神,早早就準備好了縴夫一路隨行,我們的船恐怕就要擱淺在這裡了。」
說完之後,又「嘿嘿」地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說:「我看只有二哥有這本事!」
這話是在拍謝觀止的馬屁,也是給文清辭說的。
或者說故意嘲諷他那日的錯誤「預言」。
此時文清辭已經檢查完了謝觀止的胳膊。
確認對方真的沒有傷到骨頭後,他便從藥箱裡取出了活血化瘀的傷藥。
他的動作溫柔和緩,沒有半秒停滯,三皇子說的話,他更是仿佛半句都沒有聽進去。
文清辭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馬屁三皇子便只拍成了一半。
雖然害怕眼前這個太醫,但是仗著謝觀止在這裡,三皇子也跟著狐假虎威了一下。
他直接朝文清辭問:「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文清辭終於慢慢抬起了頭。
當天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他就不會再收回,尤其是更不會當著三皇子的面做這種自打臉的事。
「我想說的,仍與當日一樣。」他的語氣格外平靜,甚至說話間臉上還帶著那熟悉的微笑。
這一次不但是三皇子沉不住氣了,就連謝觀止也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沒有給他發脾氣的時間。
文清辭如突然想起三皇子剛才那句話似的,他看著謝觀止微笑說:「不過臣的確有一事想說。」
「什麼?」少年皺眉。
「運河水寒,縴夫們的衣服濕了大半。若不想寒涼入體,殿下記得為他們備好預防的湯藥。」說完,文清辭便輕輕地合上了藥箱,笑著看向少年。
他明明一句話也沒說,可那趕客的意味已經不能再明顯。
「用你多說。」話音落下,二皇子便起身向著艙外走去,他的腳步格外快。
三皇子也慌忙跟了上去:「二哥,二哥等等我——」
慢了半步的他沒有看到,扔完那四個字後,謝觀止的眼底竟出現了幾絲心虛的情緒。
……文清辭沒有白提醒,自己的的確確忽略了他所說之事。
走在最前方的謝觀止,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推開了艙門。
下一秒,他的視線便於像門神一樣守在艙外的少年撞在了一起。
謝不逢斜倚在黑黢黢的艙壁上,他的視線冰冷如刀,頃刻間便刺在了謝觀止的身上,接著緩緩地自下而上,將少年掃了一遍。
少年的目光無禮、傲慢至極。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就令謝觀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謝不逢怎麼站在這裡?
不對,他好像最近一陣子都一直跟在文清辭的身邊。
頓了幾秒,謝不逢終於冷冷地移開了視線。
接著重新闔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