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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辭沒有說話,直接替謝不逢將禮物取了出來,接著輕輕地將它纏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好了。」文清辭笑道。
不過一瞬間,羊毛輕輕蹭過皮膚留下的溫暖,與一點點癢意,便順著謝不逢的手腕傳至腦海之中。
他想起了那隻只屬於自己的羊羔。
……還有文清辭手腕間的溫度。
「神醫谷里,有贈生辰禮的習俗。這是我前些日子在西市里學來的編法,提前用草藥浸過幾日,有一點清神的功效。」文清辭非常自然地給神醫谷編出了個原本不存在的「習俗」。
纏好手鍊後,文清辭便轉身推開了那扇薄薄的木門,走入廚房將煨在砂壺裡的玉蘭花粥盛了出來。
他隔著窗,抬頭朝謝不逢笑了一下說:「不怎麼值錢,殿下不要嫌棄。」
……原來這條手鍊,是文清辭親手編的?
文清辭不知道,自己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在謝不逢的心中掀起了一陣風浪。
「不會……」
謝不逢喃喃道:「永遠不會。」
手腕上的,是他此生最珍貴的禮物。
謝不逢的另一隻手,忍不住緊緊攥住了這條手鍊。
就像是將虛無縹緲的「溫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一般。
不過一瞬間,紛亂的思緒忽然湧向謝不逢的心頭。
有感動,還有恐慌。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個雪夜,還有死在雪被之下的羊羔。
權力。
少年緩緩地眯起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
如今文清辭「藥人」的身份已經暴露,他被無數人覬覦,甚至被皇帝視作「靈藥」。
只有權力……甚至全天下最最至高無上的權力,才能永遠永遠地將文清辭留在自己的身邊。
上一世,出身於福利院的文清辭並沒有明確的生日。
可他的養父母仍然會在每一年領養他的那天,給他準備蛋糕和長壽麵。
那曾經是文清辭一年裡最期待的美味。
或許是起的太早,這個點文清辭反而沒有什麼困意。
將玉蘭花粥端出來後,他又回到了廚房裡忙碌了起來。
文清辭按照記憶中的樣子,給少年打了兩個荷包蛋,煮了一撮細面,不過五六分鐘便做好了一碗。
和往常做的飯菜不同,這碗面里沒有什麼多餘的調料。
裡面只有最簡單的調味,以及出鍋時淋的一圈香油而已,看上去清清淡淡。
畢竟下了一晚的雨,清早的氣溫還是有些低,不大的白瓷碗上,冒著淡淡的熱氣。
像一條鎖鏈,將人的食慾勾了出來。
「殿下,嘗嘗味道怎麼樣。」文清辭將它輕輕的放到了桌上,笑著說,「兒時我父母常這樣做。」
少年緩緩拿起了竹筷。
熱氣與長壽麵的香氣一起氳了上來。
入口便是鮮香。
不知道是太燙還是錯覺,文清辭似乎看到謝不逢輕輕的吸了吸鼻子。
這明明只是一碗簡單的長壽麵。
可是坐在它面前的少年,竟頭一回生出了一種可憐巴巴的感覺來。
就像是……一隻終於被人撿回家的小狗。
……等等,等等!
文清辭立刻將這亂七八糟的想法清出了大腦。
眼前的可是這本書的未來大boss,自己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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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沿襲前朝舊制,按照規定,過了十七歲,謝不逢就應該出宮立府了。
與此同時,他還要在三省六部的基層流轉實習,熟悉朝堂之事。
但是皇帝卻遲遲不提此事,像是不打算承襲舊制一樣。
朝堂之上,官員沒一個人敢明說,但卻全在暗地裡猜測這究竟是為什麼。
最終眾人以為,謝不逢在皇陵長大,所知、所學完全不足以支撐他去六部工作,皇帝此舉非常正常。
可是過了沒多久,二皇子也到了十七,皇帝那邊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朝堂上便有暗流涌動。
百官費盡心機猜測皇帝的意圖,半天什麼也摸不住。
只有謝不逢知道——皇帝在害怕。
耳邊的心聲告訴少年,謝釗臨仔細算過一番:自己今年還沒有五十,再過二十年,等到自己六十多歲時,皇子們已年近四十。
那個時候,他們還甘心只當皇子嗎?
謝釗臨越是恐懼,就越不想讓這些皇子太早羽翼豐滿。
因此本應離宮的謝不逢,就這麼暫時留在了太殊宮裡。
*
蕙心宮,前殿。
轉眼小公主出生已近一個月,相比出生時瘦巴巴的可憐模樣,她現在又白又胖,可愛了不少。
文清辭的病假還沒有休完。
他那天給蘭妃用了毒,雖然現在毒已解過,可是文清辭仍有些不放心,每隔幾日他都會去為蘭妃診脈,看她最近有無異常。
幾次診脈後,蘭妃的身體都無任何大礙,文清辭也慢慢地放下了心來。
說來當初為她定時請脈的時候,蘭妃就喜歡與文清辭閒聊上兩句。
現如今則更是如此。
「……再過上幾個月,陛下便要南巡了,這次走的是水路,全程幾乎都在運河之上,」蘭妃一邊輕輕拍打懷裡嬰兒,哄她入睡,一邊輕聲說,「我猜屆時陛下一定會讓文先生帶諸太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