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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印象中,邇硯山附近壓根沒有住人。
文清辭走後,她更是立刻翻閱書冊驗證了這一點。
或許是被蘭妃的情緒傳染,謝不逢的心情也忽然焦慮了起來。
無數雜亂的思緒一齊湧上心頭,可少年猛地一下,也難以從中捕捉到重點。
「……母妃的意思是?」
蘭妃「啪」的一下合上了手中的書。
「殿下還記得,我問過文太醫他家人的事情嗎?」
謝不逢點頭:「記得。」
「……我後來又同他提了幾次,這才確認文太醫的家人的的確確全部故去,只剩下他一個。」
「今天又發現,他所說的地方壓根沒有村鎮存在過的痕跡,」說著,蘭妃的手心也生出一陣薄汗,「這代表不單單他的家人,甚至整個村鎮的人也全死了,甚至被完全抹去了存在過的痕跡……」
說到這裡,蘭妃的情緒不由變得激動起來。
她喝了一口茶,慢慢冷靜下來:「這種事,只有陛下能做得到。」
也就是說,文清辭家人的死,全和皇帝有關。
「當初松修府,怕是發生了不少的大事……」
說到這裡蘭妃便不再繼續。
「那他為何還會放心將文清辭請入宮中?」
謝不逢口中的「他」是當今聖上。
蘭妃搖頭說:「文太醫進宮時只說自己是松修府人,神醫谷就在松修府附近。陛下應當是下意識將他當做了自幼生活在谷中的人,畢竟神醫谷絕大多數時間,都不與俗世交往,谷主更不會收外人為徒。」
說到這裡,不知道「文清辭」已經換了一個芯子的蘭妃也有點疑惑。
皇帝生性多疑,不管他是不是像自己說的那樣,將文清辭當做從小生活在谷內的弟子,都會調查對方的背景。
文清辭進宮的時候,一定是偽裝了一番的。
但怎麼自己試著問了幾次,他就實話實說了呢?
沉默片刻,謝不逢突然問:「母妃剛剛叫他到這裡,是為了問這件事嗎?」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此刻變得溫柔了幾分,並帶著無比的關切。
……謝不逢似乎有些過分依賴文清辭了。
文清辭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蘭妃當然感激他。
但相比之下,她更在意自己的親生骨肉,更是人之常情。
蘭妃輕輕將糕點遞到謝不逢的手中,她並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而是搖頭對他說:「我只是想提醒殿下,文太醫進宮的目的,絕對不會單純,心思更是深不可測。殿下你……畢竟是陛下的親子,與他日常交往,還是當心一點為好。」
她說這話時的語氣也很為難。
語畢,便小心翼翼地朝謝不逢看去。
少年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默默地撫上了手腕間的繩鏈。
謝不逢本能想要反駁蘭妃的話,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想到……自己自始至終,只聽到過一次文清辭的心聲。
且就算是在那個時候,他也只是對事不對人。
認識這麼長時間,自己竟然從不曾察覺到他對皇帝有一絲一毫的恨意。
甚至於文清辭還兢兢業業為皇帝調養著身體。
——這可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那麼恨的人,他都能心平氣和地與其相處。
當年的事情,也能一概裝作不知情。
甚至於就連故地重遊,都沒有半點異常的反應。
……文清辭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蘭妃只是好心提醒,但她的話還是在頃刻之間,令謝不逢不安至極。
仿佛有什麼事,正逐漸朝失控的方向走去。
束髮的藥玉始終散發著淡淡的苦香,此時正好被一陣風吹至少年鼻尖。
至少現在,什麼都沒有發生……
嗅到熟悉的氣味,謝不逢那顆不安的心,總算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第42章
知府官邸自然難比太殊宮。
謝不逢住的這座小院, 無論是大小和裝潢,在雍都來的貴人們眼中,都有些寒酸了。
但這對待慣了皇陵的謝不逢來說, 都不成問題。
回到住處,他緩緩打開了衣櫃。
這裡放著的幾身換洗衣物, 無一例外是暗色的。
只有最上方,有一抹刺眼的白。
謝不逢暫時將從蘭妃那裡聽來的事放到一邊。
他猶豫了一下,將那東西拿了出來。
——這是一個銀白色、由毛皮製成的一個暖手筒。
謝不逢在肅州的時候, 完全是靠書冊習的武,並沒有人糾正他的動作,或是與他比試。
他知道, 習武必定不能紙上談兵。
沒有對手, 謝不逢便自己尋找對手。
肅州皇陵處於戈壁與草原的交界處,不遠處還有一座雪山, 遠離城鎮荒涼的難見人煙, 夜晚總有野獸出沒。
守陵的士兵從沒有想過有人會在夜裡溜出去找死,因此晚上謝不逢身邊的看管,總是格外鬆懈。
不知疼痛、不曾畏懼的少年, 就這樣於深夜溜出陵邑, 去戈壁尋找對手。
謝不逢身上的大小傷疤,就是那個時候來的。
少年的第一個獵物, 是他十三歲時殺死的一隻雪狼。
肅州的寒冬格外難熬。
每到大雪封山的時候,總是能遇到飢餓的野獸下山捕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