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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長的手指上什麼也沒有,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藏在淡淡的白霧背後一般的淺淡。
過了一會文清辭才意識到,所謂的「蛇咬」只是一場夢罷了。
自己眼前的並不是什麼白霧, 而是帷帽上的紗簾。
所以說, 昨晚自己是和衣而睡的?
等等……昨晚?
昨晚自己不是在煎藥嗎!
想到這裡,文清辭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起身向門邊走去, 剛一開門,便見縣衙署里的小廝捧著水盆走了過來。
他的動作非常小心, 走近可以看見, 水盆上還冒著淺淺熱氣。
「您醒了, 」對方笑著同他點頭, 接著便端著水盆走進了屋內, 「巡官大人特意吩咐過,這幾日洗漱也要用煮沸的水。」
說完,放下水盆便要離開。
「稍等,」文清辭認出,眼前這個就是昨晚煎藥的小廝,他快步上前將人叫住:「昨天夜裡……」
「哦哦,您說昨夜啊,」小廝笑著撓了撓腦袋說,「我昨晚後半夜醒來去廚房,看到您坐在那裡睡著了,就將您扶了回來。怎麼了?」
說話間,他的神情略有些古怪。
但文清辭沒有多想,還以為對方這是在不好意思。
……原來是他將自己扶回來的。
聽了小廝的話,文清辭終於鬆了一口氣。
「沒什麼,」他笑著搖了搖頭緩緩說,「昨夜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小廝忙說,「煎藥本來就是我的事,讓您守在那裡,我才應該不好意思。」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感激。
不過他感激的,並非是文清辭替自己煎藥。
而是……多虧了這位財神爺,自己才能賺到如此大的一筆錢。
今天早上天還沒有亮的時候,那位巡官大人便將他找來,吩咐他若大夫問起,就說昨晚將是他將對方從廚房扶回房間的。
同時賞了他整整一兩的銀子。
盛夏里的空氣帶著一股燥熱之意,文清辭在門口站了沒多久便覺難受。
他看了一眼側邊緊閉著的屋門,狀似隨意地問:「隔壁那位大人呢?」
小廝搖了搖頭:「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他似乎昨晚一直都沒有回來。」
這也是謝不逢交代他的。
文清辭緩緩點了點頭,終於低頭向水盆看去。
見狀小廝忙說:「您就先去洗漱吧,一會若是還有什麼事的話,您儘管吩咐我便是!」
「好。」文清辭笑著點頭。
小廝與他寒暄了兩句,便走向了院門邊,將要出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文清辭一眼。
這位大夫一身白衣,乍一眼看去仙風道骨。
但是他這身裹得,未免有些過分嚴實。
聽與他同來的另外一個大夫說,他的臉好像是……小的時候被不小心被刀劃傷、毀了容。
想到這裡,小廝不由替他惋惜了起來。
*
漣和縣裡的日子格外難熬。
這幾天文清辭幾乎沒有見到謝不逢幾面,他正帶人從臨近州府調糧,並將藥材投入井內,簡直忙得腳不沾地。
而文清辭這邊,則更不輕鬆。
當天開的藥已經全部煎好,分給了病症較輕的患者。
但是幾日下去,藥卻始終沒有起效的跡象。
草藥起效慢本是一件常事。
但要命的是,癘疾一日一變,城內生病百姓的症狀愈發強,病程也有加快跡象。
……絕不能一味枯等下去。
宋君然當時誇下海口,稱自己和師弟,有處理類似事件的經驗。
因此,謝不逢此次便將主導權交到了他們手中,太醫為輔。
同樣暫交給了文清辭和宋君然的,還有「故人」所著的《杏林解厄》。
已是子時,文清辭還在挑燈夜讀。
而坐在他旁邊說要「陪讀」的宋君然,早用手撐著腦袋沉沉睡了過去。
直到手腕支撐不住,下巴狠狠磕在桌上,這才清醒過來。
「……什麼時辰了,」宋君然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說,「我睡了多久?師弟怎麼不叫醒我。」
停頓片刻,他的視線落在了桌上寫滿了字的紙張上。
連翹、柴胡、葛根、當歸,這些都是常見的退熱拒邪藥。
「已經子時了,」文清辭緩緩將筆放下,「師兄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看一會書。」
「不行不行,」宋君然擺手皺眉說,「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忙?」
末了他又嘆了一口氣說:「你這幾日實在太忙,治病雖然重要,但也要為自己的身體考慮。」
文清辭這幾天幾乎不眠不休,頗有他兒時剛來神醫谷時的樣子。
「我看完這一章再睡。」文清辭固執搖頭。
毫不誇張地講,《杏林解厄》已幾乎被他翻爛。
甚至伴隨原主記憶的恢復,他閉著眼睛都能說出這一本書每一頁講的是什麼內容。
但是背過一本書與寫出一本書,需要的能力,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對文清辭而言,記滿了癘疾應對方式的《杏林解厄》就像是一本教科書。
可病人不會按照教科書上說的那樣生病的。
只懂概念自然不行,重要的是得懂得變通。
文清辭擁有了一部分屬於原主的記憶,但能力卻還未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