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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孚尹吸了吸鼻子,無比內疚地紅著眼睛用滿是鼻音的聲音說:「對不起文先生,我,我……不應該去抓小兔子。」
小姑娘掙脫奶娘的懷抱,跑了過來。
沒等文清辭明白她的意思,謝孚尹便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揉文清辭垂在一邊的左臂。
「文先生,您的手怎麼了?」謝孚尹抬眼問他。
文清辭:「……」
他沒有想到,謝孚尹居然注意到了自己左手的問題。
運河上受寒之前,文清辭的左手充其量只是不能提重物而已,可經過那次的折騰與去北地一路的顛簸,回到太殊宮之後,他的左手幾乎和廢掉沒有什麼兩樣……
文清辭的左臂垂在身側,無法活動。
不僅如此,它還變得非常畏寒,幾乎日日夜夜都在痛著。
衛朝流行寬袍大袖,一般人很難看到他手下的活動。
再加上受傷的是左手,不會因為字跡或針灸暴露。
所以這段時間文清辭一直藏得很好,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手出了問題。
直到剛剛,被眼尖的謝孚尹捕捉。
女孩年紀雖小,但顯然不是個好糊弄的。
那雙琥珀色的透亮眼瞳靜靜地注視著文清辭……天真、認真又倔強。
文清辭俯下身,他輕輕地朝著謝孚尹笑了一下,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臣的手臂受了一點小傷,不能動。」
果然,不好糊弄的謝孚尹追問道:「可您不就是醫生嗎?」
文清辭笑著對她說:「醫生也不是什麼病和傷都能治好的。」
謝孚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文先生是為何受傷的?」
她的聲音啞啞的,又帶了一些鼻音,這番對話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
「前段時間受了些寒涼。」
「寒涼?」
「泡了些冷水,」說到這裡,文清辭終於想辦法將話題切走,「所以公主殿下千萬記得少碰冷水。」
「這樣啊……」小姑娘終於抿了抿唇,不再追問。
見狀,文清辭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同樣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這是我和殿下的秘密,您千萬記得不要與旁人說。」
「秘密」這兩個字格外能戳中小孩的心思。
聽到文清辭的話,謝孚尹當下便點頭鄭重地答應道:「一定一定!」
微風裹著落葉吹了過來。
將他們的秘密,也一起裹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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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新衛」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使得皇帝的心情好了一點。
他的軀體症狀時強時弱,總的來說還算能夠控制。
平常沒有犯病的時候,皇帝看上去正常的中年人沒有什麼兩樣。
但他最大的問題,向來不在身體而在於精神。
太殊宮內外雖然沒有人敢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身上的「瘋病」越來越嚴重了。
原本擅長偽裝明君的他,越發控制不住情緒。
明明一年多以前他還只是私下暴躁一點,偶爾摔杯砸盞。
可到了現在竟然在朝堂上也難以控制情緒。
「文太醫——」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跑進太醫署,他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急忙慌地對文清辭說,「您快去百巧樓看看吧!陛下他,陛下他好像……」
明明剛才還急匆匆的,但是說到這裡卻突然沉默了下來。
文清辭放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
「陛下他怎麼了?」
小太監環顧四周,終於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陛下他的……那個老毛病好像又犯了。」
太監口中的「老毛病」指的就是癔症,它是這個時代對精神疾病的統稱。
皇帝自己不肯承認自己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因此身為太醫的文清辭,也從來沒有在病案上這樣寫過。
但是朝堂內外卻早都默認皇帝得了癔症。
「好,你帶我過去吧。」
「是!」
小太監連忙轉身,帶文清辭向目的地而去。
在路上他說:「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大人說的話惹了陛下生氣……方才正在上朝,陛下突然暴怒,早朝也因此被打斷。」
早朝都被迫中斷,看來皇帝這場瘋的確發得有些大。
「……我們原本以為陛下要回寧和殿休息,但不知怎麼的,他竟跑到了百巧樓去。然後一個人在空曠的樓里說著什麼,歇斯底里的不讓人靠近,還……還罰了一堆的大人。」
文清辭明白了,小太監是來找自己想辦法讓皇帝鎮定下來的。
幾人走路的速度很快,沒過幾分鐘便到了百巧樓外。
大概是因為皇帝這次瘋得格外嚴重,守在樓外的恆新衛看到文清辭之後什麼也沒說,就將他放了進去。
百巧樓的大門,敞著一條細縫。
還沒來得及推開走進樓內,一陣熟悉的聲音便傳到了他的耳邊。
皇帝仰頭望著百巧樓上繪著花草的天井,如生出幻覺般猛地向後退了一大步,接著忽然對著那一片虛無顫著聲音說:「……寧瑜昭,你,你又要,要來索我的命了嗎?」
第56章
文清辭腳步一頓, 鬼使神差地停在了百巧樓外,沒有將門推開。
他屏住呼吸,向內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