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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時的語氣格外平靜,但心跳卻早已超速。
「這個安神香,陛下只在睡覺時用。」兆公公笑著回答,他的動作、神情非常自然,看不出一點特殊的樣子。
「原來如此。」
現在不是刨根問題的時候。
文清辭隨即移開視線,重新提起藥箱,和兆公公隨便寒暄了幾句,便跟在小太監的背後,向一邊已經給自己整理好的側殿而去。
走出後殿,香氣隨之散去。
文清辭稍有些昏沉的腦袋,終於一點點清醒了下來。
「丹砂」能夠安神不假,但是在現代,它還有一個更直白一點的名字——硫化汞。
加熱時能直接分解出水銀。
文清辭剛剛穿來見到皇帝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辨出了他身上重金屬中毒的症狀,並懷疑在了丹砂的頭上。
——畢竟它是古時丹藥里,最著名的重金屬原材料。
但令文清辭疑惑的是,皇帝從來都沒有服用丹藥的記錄。
之前文清辭還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直到這一刻意外看到兆公公燃香,他才意識到……原來答案並不在「吃」,而是早早隱藏在了衛朝無處不在的香道里。
硫化汞加熱分解出水銀,水銀再無聲地揮發於空氣中……
皇帝就是在這日復一日的薰香間中的毒!
這個時代的人,對重金屬中毒沒有正確的認知——從無數服用「仙丹」重金屬中毒而亡的皇帝身上就能看出。
但是從原主留下的醫書可知,神醫谷已經有了這個概念。
皇帝的毒,到底是意外,還是某人有意為之?
文清辭不由蹙眉。
皇帝對薰香要求嚴格,身邊的香只要一燃盡,太監就會立刻補上。
身為御前太監的兆公公,不會不知道他這個習慣。
可是就在剛剛,殿裡的薰香味道即將散盡,行事一向仔細、小心的兆公公都像是忘記這回事一般,始終不肯去添香。
直到皇帝開口,他似乎才想起這回事……
而且面對自己的注視,兆公公的手還詭異地抖了一下——他在害怕。
生理性的反應,是無法遮掩的。
這不可能是意外。
文清辭幾乎可以確認,兆公公知道丹砂有毒,更知道他行為背後的意義是什麼……他在有意毒殺皇帝。
可這太監的背後又是誰?
文清辭攥緊了藥箱的手柄,將自己知道的有關兆公公的事,一件件回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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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皇帝重病的消息傳遍了整座行宮。
和它一起傳出的,還有一道聖旨。
——皇帝命二皇子替自己處理近日的所有公務。
儘管早已經有了傳聞,但是等這件事情正式傳出之後,眾人還是裝作剛剛得知的樣子,無比悲痛地為皇帝祈福起來。
上次文清辭去的那座廟的門檻,都差一點在這短短一天時間內,被大臣與妃嬪們踩壞。
雖然兒子暫握大權,但慧妃看上去卻一點也不開心。
她一早便帶著各類補品與湯藥,出現在了後殿外,反覆求賢公公帶自己進去看看皇帝。
「慧妃娘娘,陛下還在休養,您現在不能進去……」守在殿外的賢公公有些為難地說。
這個道理大部分人都懂得,除了慧妃以外,今天也沒有人湊到這裡來。
但這位娘娘向來都是不加思考、想做就做什麼的性子。
果然,她皺眉道:「本宮只是想將自己做的藥膳送給陛下,這也不行嗎?」
末了慧妃又補了一句:「這是陛下最愛的口味。」
賢公公笑了一下,略微無奈地說:「陛下有專人照管,娘娘不必擔心。」
老太監臉上雖笑著,但是心裡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他一大早的和慧妃在這裡耽誤了太多時間。
慧妃進宮已有差不多二十年,但她對自己的身份仍舊沒有清晰的認知,總是忍不住將皇帝當作尋常的丈夫看待。
因此慧妃時常會做出一些不合時宜的事,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要是文清辭知道賢公公心裡的想法,大概會這麼替他總結——慧妃情商有些低,而且略為戀愛腦。
這也是眾人一貫以來對她的印象。
「專人……」慧妃不情不願地將這兩個字念了一遍。
眼見著對方真的沒有將自己放進去的意思,她終於放棄。
「那你就將本宮做的湯帶進去吧。」她退一步說。
「好好!」已經在這裡折騰了半晌的賢公公趕忙將東西接了過來,「娘娘快去休息吧,您也忙了一個早上了!」
慧妃深深地向後殿看了一眼,總算嘆了口氣,在宮女的攙扶下走了回去。
之後再不多搭理賢公公一下,像是在同他生氣似的。
慧妃總是穿著一身艷色,這次南巡的時候根本沒有帶素衣。
今天皇帝生病的消息傳出之後,整個行宮裡的人都低調了起來,唯獨她一身桃粉,耀眼至極。
看到這抹背影,賢公公不由皺眉。
……二皇子哪裡都好,就是有一不怎麼靠譜的母妃。
慧妃出身不佳,後來飛上枝頭變鳳凰,又仗著皇帝的寵愛恃寵而驕。
行為處事,總有一點輕浮之氣。
不過正是如此,她也很好猜,相處起來雖然有點麻煩,但是不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