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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什麼。」文清辭頓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走神了。
「左手,我在想左手的事。」他慌忙找了一個理由,將宋君然搪塞了過去。
「原來你也會在意自己這隻手啊?」宋君然不疑有他,轉而略含怒意的教訓起了文清辭來,「要是爹在,知道你出門一趟,就把自己的手給廢了。我怕也要跟著你受罰。」
文清辭笑了一下,按照原主的記憶,宋君然的確常常被他連坐。
他剛能起身行走,活動範圍不大,因此沒兩步便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宋君然還有別的事要忙,把文清辭送回住處後,便離開了這裡。
文清辭身邊又安靜了下來,他的耳畔只剩下窗外遠處傳來的鳥鳴。
剛才聽到的話,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迴蕩於他的腦海之中。
……也不知道謝不逢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思及此處,他的心竟微微一震。
文清辭輕輕嘆了一口氣,展開醫書,強行將雜念從腦海中拋了出去。
雍都的「太醫文清辭」已經故去,往後那裡的事,都不再會與自己有半點關係。
還是不要去想為好……
*
雍都的大雪,無休無止地下。
個別地方的積雪,已經漫過了小腿。
為了不叫熱氣透出,蕙心宮裡門窗緊閉。
薰香的氣息和熱氣混在一起,沖得人頭腦略微發暈。
「陛下,再過幾日就是繼位大典了,這是尚衣局送來的吉服,共有三件,您看看還有哪裡需要修改?」
皇帝登基時穿的龍袍,由禮部準備。
大禮結束之後,皇帝便會換上普通吉服,這便由後宮負責。
新帝不立後宮,因此這些事,便全部落在了蘭妃的頭上。
這幾天謝不逢來蕙心宮,蘭妃都會借繼位大典的事,與他多聊兩句,並試圖拉近母子間的距離。
聽聞要有新衣服可以看,原本正在睡覺的謝孚尹連覺也不睡了,跟到這邊湊起了熱鬧。
她有一些怕冷,哪怕宮裡的地龍燒得正旺,也要穿著厚厚的棉衣,再披上狐裘。
此時整張臉蛋,都藏在了毛毛領背後,看上去很是可愛。
她和謝不逢一起,朝面前擺著的三身吉福看去。
——謝不逢不喜歡明黃色,因此這三件吉服,全以玄色為底,上用暗線繡滿了花紋。
此時正值隆冬,吉服也愈發厚重繁複。
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物。
「哇……」謝孚尹忍不住小聲驚呼,「好好看呀!」
聽到她誇張地歡呼,蘭妃也跟著一起笑了一下:「陛下可以先試試,看合不合適。」
謝不逢淡淡掃了這三身衣服一眼,隨之輕輕點了點頭。
一直跟在他背後的兩個小太監,走上前來準備替謝不逢更衣。
「好了,孚尹。我們先走,等一會兒陛下換完衣服,再來看看好不好?」
「好好!」謝孚尹看上去非常激動,「那哥哥我們一會再見!」
此時一名太監已經將吉福從衣架上取了下來,並緩緩展開。
或許是因為宮內太過溫暖,又或許是受到謝孚尹情緒影響,謝不逢的臉上竟然也出現了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嗯,一會見。」
這一幕正巧落在了與他擦肩而過的蘭妃眼中。
她忍不住趁著這個氣氛,多向那兩個太監吩咐了一句:「尚衣局……沒來得及仔細量體裁剪,這幾身衣服,都是照著陛下的舊衣做的。一會兒你們一定要注意細節上是否合適,千萬不能出了差錯。哦,對了,一會動作小心,千萬記得不要碰到刺繡。」
謝不逢剛奪位時狀態不佳,完全無心理會什麼繼位大典,或禮服製作。
時間緊迫,尚衣局和禮部擔心觸謝不逢霉頭,只得放下量體裁衣這一環節。
「是,娘娘。」太監趕忙應下。
「母妃好認真呀,」見狀,謝孚尹假裝些嫉妒地說,「我的衣裙,母妃都沒有這樣仔細準備。」
蘭妃笑著彎腰,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母妃整日都在給你準備衣裙,但是陛下長這麼大了,母妃卻頭一次有這個機會,自然要認真一點。」
她的話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語氣很是輕鬆。
但是正低頭對謝孚尹說話的蘭妃不曾瞧見,隨著自己的話音落下,謝不逢不可置信地咬緊了牙關,臉上那抹笑意,也在頃刻間蕩然無存。
頭一次有這個機會?
少年的耳朵里,發出一陣嗡鳴。
「……母妃說,這是你第一次為朕準備衣物?」謝不逢突然轉過身,緊盯著蘭妃問。
他的聲音裡面是壓迫感,雙手緊緊攥在一起,連呼吸都隨著變得急促了起來,好像溺水的人拼命地在海上尋找著浮板。
謝不逢渾身上下都透著和身份極度不符的絕望與慌亂。
見狀,兩個太監立刻對視一眼,暫時將手中的吉服放了下來。
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謝孚尹也被嚇得睜抓緊了母妃的手。
「是,是啊……」蘭妃頓了一下,艱難點頭。
「我剛被遣到北地之時,你沒有送禮物給我?」
情急之下,謝不逢甚至忘記了「朕」這個自稱,語氣也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他甚至不曾注意自己的唇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