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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時候的野獸, 也最為兇猛。
一隻飢腸轆轆的雪狼已經很可怕, 更別提狼是一種群居動物。
每次遇到, 都是十隻左右。
深夜的戈壁灘上, 借著月光, 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和銀白的毛皮格外刺眼。
他們緩慢移動將少年包圍,如同幽靈一般無聲無息。
哪怕身懷武藝,一般人遇到這樣的場景,也早該嚇得腿軟。
可是那一天謝不逢卻感覺到了一陣來自骨子裡的興奮與激動。
他手握重劍,緩步朝著狼群走去。
具體的過程,早已因時間而變得模糊。
……謝不逢只能回憶起一片血色,和嘶啞的狼嚎。
他最終用手裡那把並不鋒利的重劍,終殺死了整群雪狼,並將其中一隻的毛皮剝了下來。
從此將它當作戰利品保存了下來。
這是謝不逢曾經以為的自己最為珍貴的東西。
想到這裡,少年的手緩緩從暖手筒上撫了過去。
這個暖手筒,就是他用當年留下的雪狼毛皮製成的。
謝不逢專門選擇了雪狼腹部最為柔軟的那一塊毛皮,且親手製成了現在的樣子。
——獨自在陵邑中長大的他,向來是自己照管自己生活的。
謝不逢的目光落在暖手筒上,忽然多了幾分猶豫。
他手裡的東西材質雖然上佳,可是論起其美觀,就有些不如意了。
一向只重視實用與結實的謝不逢,不懂得怎樣將縫線隱藏起來。
暖手筒上幾根明顯的縫線,甚至將原本光滑水亮,看上去就不是什麼俗物的雪狼毛皮,襯得簡樸了起來。
看到這裡,謝不逢忍不住皺了皺眉。
……文清辭雖然只是一個太醫,平常也未見有什麼奢侈的喜好。
可是他的吃穿用度,莫不都是最上乘。
這是少年打算送給文清辭的禮物,他已經準備好了多日,卻一直猶豫著不知道究竟要不要送出。
停頓半晌,謝不逢又將它緩緩地放入了衣櫃之中。
……
新煉的芙旋花丹,讓皇帝頭痛的症狀,暫時有了緩解的辦法。
但是他情緒和精神上的問題,卻始終無解。
——不過,無論是皇帝本人還是朝臣,都默契地不提及、不承認這一點。
傍晚,皇帝屏退了宮女和太監,側躺在後殿的床榻上休息。
他最近又有了胸悶、肌肉抽搐的症狀,所以特地在這個時候將文清辭叫來,為自己針灸緩解。
此時整間後殿裡,只有文清辭和皇帝兩個人。
將銀針一一落下之後,一身月白的太醫,忍不住向房間角落的香爐看去。
那裡有一盞矮矮的玉質香爐。
文清辭原本對香道沒有什麼興趣,可自從上次親眼看到兆公公點燃香丸後,他便去仔細了解了一番。
香道之中較少採用香丸,一般燃它的時候,都會選擇這種低矮的香爐。
想到這裡,文清辭的心,忽然緊張地跳動了起來。
此時此刻,後殿裡面安靜極了,他甚至能夠聽到燭火躍動發出的噼啪聲。
「……陛下,陛下?」文清辭輕輕叫了幾聲。
見床榻上的人沒有回答,文清辭這才無比小心地放下手中東西站了起來,並假裝鎮定地對榻上的人說:「那邊的香似乎沒了,臣去看看。」
熟睡中的皇帝,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文清辭終於長舒一口氣,他施以輕功,慢慢朝那裡走了過去,腳下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走到之後,文清辭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將香爐的蓋子拿了起來。
在他進來之前,負責照顧皇帝生活起居的兆公公剛剛換了一顆香丸,現在還沒有燃下去多少。
隔著淡淡的煙霧,文清辭看到——兆公公並沒有完完全全地將香丸碾成粉末,香爐里隱約可見幾個比較大的碎片。
甚至……還能看到那些碎片上陰刻著繁複的花紋。
香丸是流行在貴族圈中的風雅之物。
雖然使用的時候要將它碾碎放入香爐,可是製作壓模的時候,仍舊非常講究。
衛朝幾家比較有名的制香坊,都屬於自己的特殊模具。
甚至一些貴族為了彰顯自己的不同,也會去特意定模。
文清辭回頭看了皇帝一眼,確認他仍睡著沒有醒來的樣子後,便將頭頂的銀簪取了下來,緩緩朝香灰里撥去。
緊接著,碎片上的花紋中完完整整地顯露在了文清辭的眼前。
「是蓮紋……」他不由喃喃道。
看清楚那上面的花紋後,文清辭的心突然一沉。
房間裡的燭火,再一次在這個時候發出一陣清響。
他立刻將香爐的蓋子蓋好站了起來,快步退回方才所在的位置,手也因緊張下意識地搭在了胸口。
文清辭的心臟正在瘋狂跳動,任憑他如何深呼吸,也不肯放緩節奏。
他下意識就想離開這裡,但是針灸一般需要持續二十到三十分鐘,現在還不是離開的時候。
文清辭只得慢慢走到窗邊,朝著暖風吹來的方向閉上了眼睛。
他的長髮被風吹亂,可文清辭卻無心打理。
香丸上的花紋,他實在太過眼熟。
……想到這裡,文清辭不就自主地咬緊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