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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問了文清辭幾個問題,便急匆匆地出宮,去安平將軍那裡了。
年輕太醫的背影消失不見。
直到側殿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文清辭這才想起……自己和謝不逢,好像還有四天的假期。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幾分愧疚,並思考起了應當如何補償。
*
秋雨又落了下來。
這一次,謝不逢雖然沒有跟著一起來。
但是想到昨天無比尷尬的場景,除了真的有急事找文清辭的霍一可外,直到現在都再沒有人來打擾文清辭。
謝不逢的身上,還殘留一點毒沒有解。
文清辭索性一個人坐在殿裡,一邊翻看醫書,一邊研究起了下一副藥的配比。
並不停地在紙上寫寫畫畫。
下雨天,天色昏暗。
一時間竟教人分不清此時究竟是什麼時辰。
也不知道看了多長時間的書,文清辭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輕響。
有人站在外面敲著木門。
「……師兄?」抬頭看到院外的人後,文清辭下意識將筆放下,站了起來。
但一起身,渾身的酸痛就差一點將他逼了回去。
文清辭抿著唇,強忍著站直了身。
「嗯。」一身青衣的宋君然放下手中的雨傘走了進來。
同時上下打量著文清辭。
末了,忽然有些不爽地說:「怎麼?謝不逢讓我進太醫署來,你也不知道出來找找師兄。」說著就把雨傘丟到了一邊。
擔心宋君然又將文清辭拐走。
在今日之前謝不逢一直不讓他進太醫署。
文清辭從一邊端來茶盞,昧著良心說:「本來今晚便要去看師兄,沒想到你先來了。」
宋君然「嘖」了一下,接過茶盞順手翻看起了文清辭的筆記。
停了片刻,意識到文清辭真的要見安平將軍後,便和他談起了這件事。
而見宋君然始終沒有說與謝不逢有關的事,像是厭惡他到提都不想提起似的,文清辭這才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他靜下心來,將手術示意圖畫了出來。
「看來你的確是早已有了打算,並不是說說而已,」哪怕認識多年,並且清楚知道師弟剖解了不少屍體,宋君然還是忍不住驚嘆於他對於人體組織的了解,「假如需要幫忙的話,喊我便是。」
宋君然也覺得師弟這個想法有些危險和過分離經叛道,但是文清辭想做的事,自己從來都勸不住……更別說是與醫相關的。
「定然,我是不會和師兄客氣的。」文清辭笑道。
宋君然笑了一下,接著他的視線,忽然向下落去。
沉默片刻,宋君然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搖頭說:「……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那我定不會攔你。反正出了事,還有……還有謝不逢給你兜著。」
他的聲音迴蕩在寂靜的側殿中。
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文清辭的耳邊。
文清辭緩緩將筆擱在了一邊的架子上,不可置信地朝宋君然看去。
……師兄剛剛說了什麼?
文清辭的心,重重一墜,眼圈竟也隨之泛起了淺紅。
他將宋君然視作自己唯一的家人。
這句話那一聽像是玩笑,但是從師兄口中說出,對文清辭而言卻意義非凡……
「怎麼了?」宋君然避開文清辭的視線,故意清了清嗓子說,「身為皇帝,難道這麼簡單的事,他也做不好嗎?」
這些日子,宋君然雖然沒有進太醫署。
但他卻清清楚楚地知道文清辭都做了什麼,以及謝不逢是如何一點點將文清辭那一套理論推廣出去的。
他想……謝不逢這人雖然古怪了一些,但的確是懂得師弟的吧。
「哎,你啊你啊。」
宋君然想起什麼似的笑了起來。
「當年聽說你溜出谷找屍體剖解的時候,爹差點沒被你氣死過去,」宋君然眯著眼睛回憶道,「你還記得他當時跟你說什麼了嗎?」
文清辭頓了一下,順著宋君然的話,回憶起了當年的事。
……神醫谷雖算江湖上的灰色組織。
但怎麼說也是遵從於這個時代的人倫、禮法的。
自己剖解屍體的事,當時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
回到谷內,老谷主的確是被自己氣了個半死,而負責「看著」自己的宋君然,竟然也跟著遭殃,被罰關了三天的禁閉。
「怎麼不說話,是忘了當年的事了嗎?」見文清辭久久不語,宋君然提醒道。
「沒有……」文清辭緩緩搖頭,他有一些心虛地說,「師父當年說,我如此能惹事,除非找個大一點的靠山,不然早晚都會出事?」
「對。」
宋君然認命般地搖了搖頭說:「他老人家在天之靈或許都無法想到,你還真給自己找了一個最大的靠山來。」
算了,這就是命吧。
山萸澗對文清辭而言代表著什麼,自然不必多說。
身為師兄的自己,更清楚文清辭為《杏林解厄》付出了多少。
既然有機會能將自己的所知所學,傳播至衛朝的角角落落,那師弟定然不會放棄。
這件事註定不簡單……
有謝不逢給他當靠山,護師弟安全,似乎也還算不錯……至少他不會被人追殺了。
天知道文清辭「仙面羅剎」的名號剛剛誕生時,神醫谷內的人究竟有多麼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