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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也不行禮,而是直接上前將聖旨接了過來。
向來張揚的慧妃,則一反常態地站在遠處沒有任何表示。
幽禁光成寺,算是皇子皇孫能受的,除了處死以外最大的懲罰。
謝觀止蔑視聖旨自然有錯,但卻不足以從幽禁升級成處死。
光腳不怕穿鞋的。
冷靜幾日後,謝觀止算是發現,面對自己這位「好父皇」,就該學謝不逢的樣子,不給他好臉色看。
幹得漂亮!
文清辭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誇獎了謝觀止一下。
皇帝果然被他的反應氣得不輕。
原本輕輕搭在別處的手,又按在了眉心。
謝觀止這個「麻煩」已被解決,他索性不再搭理少年,轉而將視線落在了謝不逢的身上。
皇帝慢慢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是慣有的和藹與慈愛。
但是這一刻,在場所有人從中讀出的,卻都是無邊的虛偽。
皇帝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突然裝模作樣地自責了起來:「都怪朕這些年一直忙於政務,缺乏對皇子們的管教。如今回過頭來才發覺,他們一個個竟都成了這種無法無天的樣子!咳咳咳……」
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竟然咳了起來。
文清辭忙抬頭,假裝關切的朝皇帝看去。
下一刻,他的視線便與皇帝相對。
「愛卿你說,朕當如何?」皇帝攏了攏披風,假裝頭疼的朝下方看去,儼然一副慈父模樣。
文清辭:「……」
皇帝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日日都要給自己暗示他的想法。
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殷川大運河上的寒意,繼續向上冒。
文清辭像是被凍在原地般,頓了半晌,才緩緩向前一步,朝他行了個禮。
見文清辭一直不說話,皇帝又暗示了一句:「……不知不覺,大皇子已近十八了,卻什麼都不會,這實在不是一個皇子該有的樣子啊。」他的語氣略顯無奈。
「臣不懂政事……但臣以為,凡是學習都是相通的,」文清辭終於開口輕聲說,「應當從實際出發,多多歷練才是。」
皇帝笑著點了點頭。
文清辭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
可是放在眼下這個場景里,卻透出了幾分詭異。
他的聲音不復往常溫柔,反倒是透著一股寒意與決絕。
站在最末的謝不逢,一點點抬眸,向文清辭看了過去。
衛朝的正裝,都是寬袍大袖。
因此沒有人看到,少年的衣服里還藏著一個暖手筒。
——最近幾天,謝不逢始終將它帶在身上,卻還猶豫著沒有送出。
運河的寒氣,在剎那間將謝不逢包裹。
只有雪狼毛支撐的暖手筒,還有一點點溫度。
南巡隊伍中風聲鶴唳。
謝不逢知道,皇帝對自己的忍耐或許已近極限。
可是文清辭的聲音,還是讓他的大腦空白了一剎那。
船艙明明不大,他們中間也沒有隔多少人,然而謝不逢卻忽然生出錯覺……文清辭和自己之間,就像是隔了一條殷川大運河般遙遠。
「哦?」皇帝像是忽然來了興趣,他側眸朝文清辭看去,「那愛卿以為,如何歷練才好?」
如何,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嗎?
文清辭緩緩地笑了一下,麻木的說出了那句早早在心中預演過無數次的台詞。
他的聲音變得無比陌生,好像不屬於自己一般。
「……臣以為,長原鎮北狄的戰事正急,若這個時候去往北地,應當能好好歷練一番。」
北狄,長原鎮?
和早被打預防針,並反覆暗示的文清辭不一樣。
在場的其他人,全都呆愣在了這裡。
他們之前並不知道皇帝的打算。
更沒有想到,居然還可以將謝不逢送上戰場。
文清辭的話像一顆悶雷,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
第44章
殿內眾人面面相覷, 半晌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聲附和。
跟蘭妃一起來的明柳猛地一下朝他看去,本能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下一秒,便被蘭妃咬著牙瞪了回來。
這一幕如同一場噩夢, 從文清辭穿書的那天起,便不斷地在腦海中預演著。
現在, 噩夢終於成真了。
或許現實與噩夢唯一的區別便是,此時溢滿文清辭心臟的情緒並不是恐懼,而是愧疚與酸澀……
文清辭的心已無知無覺, 只剩肌肉記憶,支撐著他說完這番話。
表情也是程式化的微笑與溫柔。
「陛下的日常用藥,基本已經定下, 暫時也沒有了試藥的需求。」文清辭淡淡地說。
「……愛卿所言極是。」皇帝終於心滿意足地緩緩笑了起來, 這一瞬間,甚至就連一直困擾著他的頭疼之症, 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寶劍鋒從磨礪出, 大皇子上戰場歷練一番,也能更加成熟。」他沉聲道。
說著,皇帝的目光便從人群中滑了過去。
在被他看到的那一刻, 就連三皇子的腿, 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謝觀止被送到皇寺,雍都暫時沒有他的事。
那麼下一個人……會不會是自己?
殿上鴉雀無聲。
殷川大運河的事, 當年就被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