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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辭的話,就像一陣風。
非但沒有吹滅謝不逢心火,甚至將它撩得愈發瘋狂。
「……時間不早了,」文清辭抬眸朝天邊看去,「一會我要去給陛下問診,如果殿下沒有其他事的話,我便先走了。」文清辭輕聲說。
文清辭微微用力,手腕便從謝不逢的桎梏下掙了出來。
他不敢回頭看身後的少年,急匆匆地走出了小園。
餘光只見少年的手仍虛懸在半空中,隱約還能看到藏在衣袖下的羊毛手繩。
謝不逢似乎非常珍惜它,直到現在,那根手繩都未曾染上任何雜色。
如天上的雲朵一般潔白。
文清辭下意識朝自己的腕間撫去,他想要攥緊藥玉,來掩蓋自己心中的緊張和不安。
接著才想起,自己剛剛已經用它替謝不逢束了發。
手腕上少了一點東西,文清辭的心裡也忽然變得空空落落。
決心和謝不逢保持距離的他,當然不能再回頭將藥玉要回來。
想來想去,只能要等未來回神醫谷再做一串了。
*
到達松修府後,蘭妃便有些不適。
不但失眠,且食慾也不振。
伴駕南巡的太醫不只文清辭一個,但住在這座府邸里的,卻只有他。
給皇帝診完脈後,文清辭就被明柳帶到了蘭妃的住處。
「……蘭妃娘娘的身體並無大礙,只是有些水土不服,」文清辭將手指落了下來,提筆寫起了醫方,「服了理脾卻瘴湯,應當會好些。」他輕聲說。
蘭妃點了點頭,不由鬆了一口氣。
聽文清辭說沒有什麼大礙,站在旁邊的奶娘,也終於將咿咿呀呀說個不停的謝孚尹給她抱了過去。
小公主年紀雖然不大,可記憶力卻還不錯。
她似乎是認得文清辭一般,朝著一身月白的太醫笑了起來。
蘭妃笑著戳了戳她臉頰,隨口和文清辭聊道:「眼下我們已經到松修府了,文先生不回家看看,或是祭拜一下嗎。」
沒等文清辭回答,她又問:「對了,還不知文先生家,具體是松修府的哪裡?」
文清辭正寫藥方的手不由一頓:「……」
南巡這一路,蘭妃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打聽他家裡的情況,這著實有些為難沒有過去記憶的文清辭。
不過還好,這個問題文清辭還是可以的回答的。
他笑了笑說:「是邇硯山附近的一座小村。」
文清辭曾經在昏迷中,看到原主小時候與家人一道上山採藥的畫面。
來松修府之前,文清辭並不知道那是哪裡。
到了這裡後他才知道,這附近實際上只有邇硯山那一座山。
說完,文清辭就低頭繼續寫起了藥方。
他沒有注意到,蘭妃的臉色突然因自己的話而變得煞白。
直到懷中的小公主哭出聲來,蘭妃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用了大力,抱痛了懷中的小姑娘。
「沒事沒事……」蘭妃揉了揉小傢伙的手臂,笑著將剛才那古怪的神情藏了起來。
文清辭帶著藥箱離開的時候,正巧遇到被蘭妃叫來這裡的謝不逢。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他同以往一樣,輕輕地朝少年點了點頭。
接著便快步離開了這裡。
就像一陣清風,來與去都摸不著蹤跡。
聽到腳步聲,明柳放下手中的糕點,朝蘭妃說道:「娘娘,大殿下來了。」
蘭妃抬頭朝門口處看去,頓了一下笑著說道:「這是松修府送來的糕點,殿下快來嘗嘗,看看喜不喜歡。」
當初在太殊宮的時候,謝不逢曾刻意叮囑蘭妃保持距離,以免讓皇帝起疑心。
但南巡之後皇帝便無暇關心此事。
而隱約感受到謝不逢的變化,蘭妃也在嘗試著一點點改變和少年的關係。
「嗯。」少年緩步走了上來,他這才注意到,原來蘭妃剛才看的,是松修府的地圖。
見謝不逢朝這裡看來,蘭妃臉上的笑意,忽然落了下來。
「坐吧,殿下,」蘭妃輕輕嘆了一口氣說,「正好還有事要同您說。」
明柳將茶奉上後,便帶著人從這裡退了出去,並緩緩闔上了門。
光線一暗,轉眼堂內只剩下了蘭妃和謝不逢。
蘭妃將手邊的地圖遞了出去,謝不逢看到她在地圖的西南側用硃筆勾了一個半圓。
「這是什麼地方?」他問。
蘭妃喝了一口茶:「文太醫家就在此處。」
突然聽到這三個字,謝不逢的心隨之一顫。
他將那點古怪的情緒強壓了下來,認真朝地圖上看去。
蘭妃手裡的地圖,是當下最為標準、精細的版本。
除了山川地貌以外,還詳細標出了每一個村鎮、驛站的所在。
可是她勾畫出的地方,卻什麼東西都沒有。
少年忍不住蹙眉。
看到謝不逢的表情,蘭妃就知道他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接著,蘭妃又從一旁取來本縣誌,飛快地翻閱了起來:「殿下您看,不只地圖上沒有,甚至這裡面也沒有任何的記載。」
她的語調不由提高几度,聲音忽然緊繃,聽上去有些緊張。
這幾天蘭妃一直在翻看地圖與縣誌,早就將裡面的內容記了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