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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莫不膽戰心驚,等待看這場鬧劇該如何收場。
夕陽在這一刻沉入樓閣之中。
侍從皆跪於此,沒人敢離開掌燈。
周圍已是一片暮色茫茫。
今晚是朔月,天空中一片空渺。
只有地上泛著一片月白,如月華墜地。
文清辭揉了揉謝孚尹的腦袋,並輕輕地闔上了眼睛。
停頓片刻,他終於彎下腰,將還在小聲啜泣的謝孚尹抱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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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文清辭的身上。
沒有人看到,側殿前一身玄黑的年輕帝王,也在這一刻攥緊了手心。
而小公主則緩緩抬手摸了一下文清辭頭頂的帷帽。
——她這樣做只是出於好奇。
謝不逢卻在剎那之間緊張到無法呼吸。
他和文清辭都明白,這頂帷帽代表著什麼。
——它代表著「文太醫」的身份,代表著與這個身份有關的所有枷鎖,代表著文清辭沉重的過往。
沒有人能將帷帽戴一輩子,永遠隱姓埋名。
戴著它的文清辭,終有一日會離開雍都,回到神醫谷。
只有將它取下,文清辭才有留在自己身邊的可能。
似乎是意識到了哥哥的目光有些不對勁。
謝孚尹終於將手落了下來,改抱著文清辭的脖子,小聲哭泣。
但抱著她的人卻站在這裡久久未動,僵立在了原地。
這一瞬,文清辭想了許多許多。
……他向來以為,自己的「死亡」聲勢浩大。
在那一刻就沒有了任何迴旋的餘地。
過去的一年也的確如此。
至少在漣和相遇前,文清辭都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雍都,見到故人。
回到皇宮後,他始終糾結,卻未能找到答案。
直到這一刻……文清辭從小姑娘的眼中,看出了無法遮掩的悲傷。
他忽然不想再有人因為自己而難過。
他清晰的意識到,不止如此,自己還想要《杏林解厄》這本書,和那些領先於這個時代的概念,自此地傳播出去。
令世上再無第二個山萸澗。
自松修府來的江湖郎中,做不到這些。
但是太醫文清辭,卻可以。
文清辭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衝破胸膛。
血液也在這一刻,變得滾燙。
文清辭緩緩地抱緊了謝孚尹。
周圍的光越來越暗。
謝不逢不知何緊緊地咬住了唇。
見文清辭半晌不動,方才還在殿上對他訴明愛意、泰然自若的謝不逢,忽然緊張又害怕。
謝不逢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停滯下來。
院內悄然無聲。
謝不逢再次深吸一口氣,終於自嘲一笑,邁步向前而去。
自覺等不到答案他打算將妹妹,從文清辭的懷中抱出。
然而就在腳步聲於院內迴蕩的那一刻。
文清辭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他忽然低頭,輕輕朝謝孚尹笑了一下:「公主殿下,您長高了。」
謝觀止在這一剎那瞪大了眼睛。
此時只有謝不逢聽出……文清辭的聲音,正在微微地顫抖。
原來他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平靜……
巨大的喜悅,在這一刻將他包裹。
文清辭垂在身側的左手,在夜風的吹拂下隱隱作痛。
但他仍然固執地咬緊牙關,無比艱難地將手抬了起來,接著緩緩把手指,搭在了帽檐上。
月白色的衣袖自手腕滑了下去,露出了一片蒼白、布滿了猙獰傷疤的皮膚。
停頓幾秒後,文清辭終於用力,將那頂帷帽摘了下來。
接著,帷帽又因脫力,輕輕地墜在地上,發出一陣細響。
但此時已無人再去關注那頂帷帽。
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了文清辭的身上。
剎那間,束成馬尾的黑髮,在文清辭的背後輕搖。
似黑色的瀑布一瀉而下。
——墨黑的眼瞳、細直的鼻樑,還有泛著艷色的唇,與眉心上那顆鮮紅的硃砂,一起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他的唇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神情淡漠又溫柔,正如當年一樣。
這,這不可能。
文清辭……
他竟真的是文清辭!
原來解了漣和之圍的人,就是文清辭。
怪不得,怪不得……這一切果然只有他能做到。
站在文清辭身邊的太醫身體一晃,差一點便重重地栽倒在地。
夜幕的掩映下,小院中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繁星初升,銀河倒掛。
這一切在文清辭的背後,全都淪為了陪襯。
眾人的耳邊嗡嗡作響。
大腦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半晌過去,小院中沒有一個人說話。
最終打破這片平靜的人,仍是文清辭 。
他抱著謝孚尹,緩步向側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謝不逢忽然手足無措起來。
他深深地注視著文清辭,貪婪地在星光下一遍又一遍用視線描摹文清辭的面龐。
然而還未走到殿外,文清辭就停下了腳步。
他輕輕將懷中的謝孚尹,交給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