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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這個氣味著實嗆人,別說是老鼠了,就連人也能熏死吧。」漣和城外,一名年輕太醫站在文清辭的身邊說道,他的話語裡滿是敬佩。
在此之前,他還真沒有聽說過硫黃熏蒸滅鼠的方法。
得不出這個江湖郎中真的挺有本事。
一陣熱風吹來,帶來了濃重的硫磺味,他也隨之用厚重的白紗遮住了口鼻。
「的確有些危險,還是離遠一些好。」說完,文清辭便帶太醫遠離了此處。
他之前曾隨口提到,可以利用硫磺熏蒸來滅鼠,沒想到幾天之後,謝不逢真的將東西調運了過來。
——天然硫黃獲得起來雖然並不困難,但是漣和距離硫黃的產地,卻有十萬八千里。
短時間內開採和沿途調運,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想到這裡文清辭不由回頭看了空地一眼:「沒有想到硫黃這麼快便能運來。」
「這是自然,」聽到文清辭的話,年輕太醫的聲音里也不由多了幾分驕傲,「不看看我們……呃,我們巡官大人是誰。」
真要命!
太醫不由背後發寒,自己差一點就說漏嘴了。
為了緩解尷尬,太醫一邊與文清辭向城內走,一邊說:「漣和縣的事,也快結束了。屆時兩位先生,不如和我們一起回雍都去?」
在專業領域,他是真心敬佩這個江湖郎中。
並覺得讓他這樣的人物待在江湖,是一種浪費。
文清辭腳步不由一頓:「我……」
擔心文清辭直接拒絕,那名太醫不等他回答便說:「想必巡官大人一定會答應的。況且之前太醫署里,就曾有過江湖游醫來。」
不用猜便知曉,他口中的「江湖游醫」一定就是自己。
文清辭隨便點了點頭。
幾天相處下來,年輕太醫已經發覺,自己身邊這個人雖然整天戴著帷帽,看上去打扮得有些古怪。
但實際上他和自己是同齡人,並且在專業以外,非常好說話。
熟絡下來後,太醫忍不住將雍都的事,分享了出來。
將四周觀察一番,確定沒有其他人後,他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聽說過當今聖上,和從前一個姓文的太醫令的事嗎?」
接著無比真誠地感慨道:「我們陛下對文太醫,是真的很好。」
「……」
「自然聽過,對了……」文清辭硬著頭皮,回頭看了一眼空地,突然提高語速說,「您先回縣衙署吧,我方才想起自己在這裡還有事沒有做。」
「啊?那好吧,你也別在這裡待太久。」憋了一肚子故事沒能分享出去的太醫有些沮喪,但受不了空地上氣味的他,簡單和文清辭聊了兩句後便快步離開了這裡。
我們陛下對文太醫,是真的很好。
——這句話,如空地上的濃煙,包裹著文清辭,始終不肯消散。
催得他心臟,一下接一下的重重跳動。
獨自站在空地上的文清辭停頓片刻,終於再一次將放在衣袖中的木盒打了開來。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
單論雕工,盒內兩個尚是半成品的木雕,的確粗劣。
但是木雕上的每一個刀痕,都寫滿了認真與耐心。
文清辭的手指緩緩從木雕上划過,終於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在將它重新放入盒內的那一刻,文清辭輕輕說:「謝謝,陛下。」
哪怕隔著厚重的白紗。
仍能聽出他這一刻話語裡的無盡溫柔。
第85章
羽箭斜斜飛過街巷, 刺入草垛之中,引起一陣歡呼。
病癒的兒童,終於走出了家門。
鼠疫漸息, 若不是空氣中的淡淡硫黃味,與街角還未收下的招魂幡不時提醒。
哪怕是身處其中的人, 也會在某個剎那遺忘,這裡不久前還是一副人間地獄的慘象。
黑色的戰馬,押運糧草穿過長街。
羽箭自馬前飛過, 驚得戰馬嘶鳴一聲。
長街瞬間寂靜。
下一刻,馬背上的人輕扯韁繩,垂眸向不遠處地愣在原地的小孩看去。
站在一旁的婦人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她搖了搖小孩的肩膀, 壓低聲音說:「怎麼在這裡射箭?快!給巡官大人賠個不是!」
「是…是……」小孩完全被嚇傻在了這裡。
謝不逢的視線,緩緩從街邊掠過。
長街兩邊聚了五六個孩童, 人人手中拿著羽箭, 草垛上還有一個巴掌大的箭靶。
他們似乎是在這裡比試。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驚擾到貴人,此時幾人皆一動不動,呆立於原地。
就在這個時候, 謝不逢從馬背上躍了下來。
從戰場上走下的他, 身上自有一陣煞氣。
完蛋,死到臨頭了……
就在絕望之際, 謝不逢的聲音忽然於耳邊輕輕響起:「弓箭給我。」
「啊?哦,好好!」小孩愣了愣, 不由自主便將手裡的東西遞了出去。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那把木弓便在謝不逢的手中輕旋了一下, 隨著一陣破空之音, 銀色的羽箭猶如一顆流星, 從謝不逢的手中飛射而出。
懸掛箭靶的草垛,瞬間被餘力震得哄散開來。
不過眨眼,羽箭便深深地沒入了箭靶之中。
由韌草編成的箭靶,竟也被它刺得裂成了四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