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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不逢從前沒有痛覺,文清辭不確定他現在感受到的痛意,是否與常人一樣。
亦有些不太確定他有沒有習慣有疼痛的世界。
「不必,並不嚴重。」
低沉的聲音,自文清辭的耳畔響起。
見謝不逢還在嘴硬,文清辭的語氣也冷了幾分:「原來陛下是真的不怕毒,既然如此,我下一服藥,就更不用顧忌什麼了。」
擔心不良反應強烈,文清辭一服藥其實是「改良溫和版」的。
但是看謝不逢現在這樣子……自己似乎應該直接給他些苦頭嘗嘗才對。
「清辭,你生氣了嗎?」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謝不逢忽然起身,輕輕地將文清辭抱在了懷裡。
雖在病中,可謝不逢仍不費半點力氣,就令文清辭動彈不得。
微卷的長髮,從文清辭的臉頰邊撩了過去。
再來一陣癢意。
「臣不敢。」文清辭將手搭在謝不逢的手臂上,試圖將他推開。
但是他的力氣,顯然無法與背後這個比自己高了一頭還要多的男人相比。
文清辭的語氣有些生硬。
朝堂上下從未有人敢和謝不逢這樣說話。
但聽到文清辭的話後,謝不逢反倒輕輕笑了起來。
不久前剛下過一陣暴雨。
樹上的蟬鳴也隨著那陣雨而消失。
房間裡靜悄悄一片。
文清辭的耳邊,只剩下謝不逢微苦的呼吸。
沉默不知多久,謝不逢終於緩緩側身,在文清辭耳邊悄聲道:「對不起。」
末了,文清辭後知後覺意識到,謝不逢的手臂竟因疼痛而輕輕顫抖了起來。
謝不逢緩緩收力,自背後摟住文清辭。
接著畢竟在他耳邊呢喃道:「不要走,讓我抱一會好不好?」
他的話語裡,帶著一萬分的小心。
語畢,便緩緩地闔上了眼眸。
文清辭那隻按在謝不逢手臂上,試圖將他推開的手頓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地落了下來。
在謝不逢的心中,解藥並不是剛才服下去的那一碗。
而是懷裡的這個人。
鼻尖自文清辭的脖頸處緩緩蹭過。
他將無聲看做應許。
謝不逢終於在此時,放肆地深嗅起了那股令他迷戀的苦香。
第89章
文清辭從來不知道, 謝不逢居然如此擅長得寸進尺。
自那之後,但凡毒發謝不逢便會黏在文清辭的身邊,將他當做解藥般摟在懷裡不肯放手。
完完全全沒有一點皇帝的樣子。
此時雖是夏末, 但氣溫仍半點不減。
謝不逢身材高大,能夠直接將文清辭裹在懷中, 懷抱更是稱得上炙燙。
哪怕是體質特殊,體溫比常人低一些的文清辭也覺得有些熱。
但是他並沒有將謝不逢推開。
文清辭將從醫時的嚴謹與認真用在了這裡。
他將擁抱當做試驗,幾次後終於確定……自己似乎並不討厭謝不逢的擁抱。
*
太醫按時將煎好的藥端了過來。
文清辭每天送去煎煮的藥方, 都有所不同。
雖然還是上次那個太醫,但是今天他卻終於不與文清辭聊那些有的沒的了。
將藥放下後,他忍不住問:「我看你開的藥, 下的全是重劑。不知你師承何處?這種風格……我之前還真沒見過。」
文清辭將取下食盒的蓋子, 回答道:「重劑並非師父所教。」
「明白了!」年輕太醫瞬間眼前一亮,「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文清辭輕輕地笑了一下:「算是吧。」
沒有了覆蓋口鼻的白紗, 文清辭的聲音聽上去極其明潤, 如玉珠墜地。
……氣質可真好啊。
年輕太醫不由晃了晃神,耳根子泛紅。
他頓了一下,慌忙清了清嗓子說道:「實不相瞞, 太醫署里有許多人。都對你的方劑, 還有漣和的事非常感興趣,想要來和你偷師。」
「偷師?」文清辭愣了一下, 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自己「羅剎」之名太過響亮,之前哪怕是在太醫署里, 同僚們也一直與他保持著界限。
文清辭在這之前沒有想到, 某日竟然會有人對自己的行醫方式感興趣。
剛才的語氣有些強烈, 擔心被他誤會, 文清辭只得補充了一句:「你身為太醫, 為何要同我學?」
雖不會有人直接說,但是宮中太醫一向瞧不起野路子。
對方笑道:「你在漣和的做法,已經被陛下傳遍了各個州府。這可是開宗立派的事兒啊!」
鼠疫幾乎年年都會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爆發。
今年以前,百姓遇到鼠疫只能聽天由命。
直到文清辭出現,眾人這才第一次交上了答卷。
和當年單打獨鬥不受人理解不一樣,他在漣和的一切,都是由官方,甚至由皇帝本人來背書的。
謝不逢在用皇權,令世人接受文清辭的醫學概念。
因此那年輕太醫說的話並不誇張。
文清辭在漣和做的事,已經被廣為傳播。
甚至因為漣和的成功,已有一部分人不再牴觸「剖解」。
畢竟相比於完完整整地死掉,他們還是更想活著。
衛朝上下於醫一道的觀念,都在因此事而默默發生著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