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頁
右手則緊握著銀刀,一刻也沒有停滯地剝離起了肌肉。
他的動作非常熟練,這似乎是來自於身體的肌肉記。
正在忙碌的文清辭,無暇顧及其他事情。
他沒有看到,站在背後遠處的謝不逢,始終注視著自己垂在身側的左臂。
練過暗器的手指非常靈活。
文清辭單憑右手,就可以順利完成解剖。
銀刀在他的手中,化作翩翩飛舞的蝴蝶,直叫人摸不著蹤跡。
但是他右手的動作越是靈巧,便越襯得左臂過分安靜。
它垂在那裡一動不動,宛如白鶴僵死的脖頸……
謝不逢的心,一陣陣酸痛。
仿佛手下的每一刀,都從他的心臟上蹭過。
……文清辭的手臂還疼嗎,他的左手是不是真的再也無法恢復往常?
謝不逢想要問,但卻不敢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間裡的血腥味越來越重。
沉默間,文清辭的動作忽然慢了下來。
他緩緩開口,打破了這一室的寂靜:「……心臟與肝臟,都有不同程度的病變。」
謝不逢頓了一下,立刻將文清辭的話記在了紙上。
接著又聽文清辭說:「……但是病變最明顯的臟器,是腎臟。」
「腎臟水腫、出血,皮質蒼白。」這裡的病變非常明顯,肉眼可見。
語畢,文清辭手中的銀刀終於停止了舞動。
說到這裡的時候,文清辭的心裡已經隱約產生了一個猜測。
他不由停下來開始思考,同時在以肉眼觀察腎臟外觀的同時,準備動手破開腎臟,仔細查看其內部結構。
而就在這個時候,文清辭的背後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響。
——那聲音是隔牆而來的,聽上去不怎麼真切。
「你們要做什麼!向後退——」這是宋君然的聲音。
接著,又有無數帶著漣和縣口音的聲音,透過薄薄的牆壁傳到了文清辭的耳邊。
「讓開!」
「那我們先去看看那個松修府人究竟在做什麼!」
「……你就是他的同黨!」
文清辭下意識回頭去看,可就在他轉身的這個瞬間,一道銀光突然破開了殘損的紙窗,直直地朝著文清辭而來。
等他看清那原來是一把鐮刀的時候,銀光已經到了他的眼前。
「這是哪門子大夫!」
「傷損屍體,天理難容——」
清晨送屍來空地埋葬的百姓,隨著濃重的血腥味找到了這裡,並於窗外窺探,看到了這恐怖的一幕。
他跌跌撞撞避開宋君然,於私下裡將周圍的人全部叫了過來。
文清辭下意識抬手去擋。
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有一道玄黑的身影,早早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謝不逢竟然用手握住了鐮刀的刀刃!
閃著銀光的鐮刀,刺穿了他的掌心。
猩紅的血液,順著鐮刀湧出。
可謝不逢非但沒有將它放下,甚至於緩緩緊握。
接著,守在遠處的官兵,終於聽到這邊的異響沖了過來,將這群人團團圍住,押了起來。
玄黑色高大的身軀,將文清辭完全擋到了背後。
把他與外面那個混亂的世界徹底相隔。
文清辭的呼吸,因緊張而變得急促起來。
甚至發出了陣陣輕喘。
謝不逢則在這個時候緩緩轉身,將手中鐮刀放到了一邊。
「你沒事吧?」低沉的聲音從文清辭的耳畔傳來。
驚魂未定的他,在這一刻看到了藏在那雙冰冷的淺琥珀色眼瞳下的溫柔與關心……
就像是隆冬時節結了冰的湖水。
表面堅硬而冰冷,實際卻藏著不同於冬的溫暖。
謝不逢的聲音,莫名使人安心。
雖早已意識到他與當年不同。
可直到謝不逢輕輕將鐮刀放下的那一刻,文清辭這才清楚地意識到,謝不逢早已不再是太殊宮裡那個孤單跪於雪地中、被人欺凌的少年了。
他早已成熟到足夠保護自己。
……將自己擋在他的身後。
第78章
「……沒事。」被刻意壓低的聲音, 透過覆遮口鼻的層層白紗與帷帽傳了出來,變得沉悶、模糊而不真切。
文清辭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謝不逢的掌心。
新舊疤痕交錯而生, 那裡早就傷痕累累。
「好。」
見文清辭垂眸看向自己掌心,謝不逢狀似隨意地將手藏在了背後。
他不想文清辭看到自己弱小的一面。
早已適應沒有痛覺的世界, 對受傷沒有什麼概念的謝不逢,在剛才那一瞬間本能地抬手,擋下了那道利刃。
直到痛意姍姍來遲, 他方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房間的木窗,已殘損不堪。
屋外眾人通過鐮刀破窗生出的巨大間隙看了進來。
——房間正中央的木板上, 果然躺著一具殘損的屍體。
那個自松修府來的大夫, 手裡還拿著銀刀,月白的衣袍上也沾染了血污。
這一切, 全都是他幹的!
遠遠一眼, 屋外就有人忍不住彎腰嘔吐。
甚至緊握農具的手,都隨之發顫、脫力。
「……你,你來我們漣和, 是不是就是為了做這種勾當?哪裡有正經大夫, 搞這種歪門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