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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手臂肌肉緊繃,哪怕托著一個人,都半點也不搖晃,看上去極其輕鬆。
「謝謝殿下。」文清辭匆忙扔出這句話,便快步走過了木板,踏上了小船。
「沒事。」少年緊跟著踏了上來。
或許是沒有睡好,謝不逢的聲音似乎比平時低啞了一點。
不知是不是因為船小,坐入艙內,文清辭竟覺有些暈暈乎乎的。
擺渡用的小舟,只能乘幾個人,船艙的也很逼仄。
帶文清辭來的二皇子的親信,正在船頭與駕船的人說著方向,一時間黑暗的船艙里,就只剩下了文清辭和謝不逢。
兩人的呼吸,在這狹窄的艙內交纏了起來。
幾秒後,文清辭不由側過身,向船外看去。
儲存藥材的船,就在不遠處。
他不由鬆了一口氣。
實際上文清辭原本也覺得,讓謝不逢跟著自己去處理這件事有些不好。
但還沒等他想好要怎樣拒絕少年,另一個念頭,便從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謝不逢未來八成是要上戰場的。
藥物變質這種事,出現在這個時候也就罷了,萬一打仗的時候遇到,那可是真的要命。
太醫署的藥材都是上等的。
要想教謝不逢辨別的話,好像除了今天,也沒有其他機會。
或許是因為謝不逢在,或許是因為文清辭身上那些離奇古怪的傳聞。
指完方向後,謝觀止的親信仍沒有進船的意思。
小船緩緩在河面上劃出一道圓弧,調轉方向朝另一邊而去。
此時此刻,文清辭的耳邊只剩下了水聲,還有隱約的心跳聲。
小船晃動,慌亂了他的視線與思緒。
文清辭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個問題——
如果謝不逢平常跟著自己,是因為無聊不知道做什麼的話,那他大晚上過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點點好奇,在靜謐的深夜被無限放大。
糾結了半天,文清辭終於忍不住在小船即將靠岸的時候,裝作隨口閒談般問:「這麼晚了,殿下怎麼不休息,反倒這裡來?」
少年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瞳,在夜裡顯得愈發亮。
謝不逢忽然朝文清辭注視過來。
沉默間,呼吸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
就在船頭觸岸的剎那,謝不逢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平淡的文清辭聽不出語氣:「你的身份,是因為我而暴露的。」
他將早已準備好的答案說了出來。
也不知究竟是說給文清辭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就在這個時候,船艙外的人出聲提醒文清辭可以下船,並打斷了謝不逢後面的句子。
不過僅憑這一句,文清辭也明白了過來——
謝不逢不喜歡欠任何人的。
在他看來,自己的藥人體質是因為他而暴露,作為「交易」他也會跟自己身邊,保證自己的安全。
怪不得……
文清辭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木板已經撐好,文清辭起身扶著船沿向而去。
但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就在下一刻,那船的船尾,竟也被一道浪拍的朝邊沿處磕了上去。
船身隨之一晃。
「當心。」
本就沒站穩的文清辭,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這半步,正巧讓他的背,撞在了身後人的胸前。
第32章
柔軟的長髮被夜風托起, 輕輕從少年的頰邊撩過。
文清辭的體溫,要比尋常人略低一點。
剎那間的觸碰,不但帶來一陣熟悉的苦香, 還有陌生的酥麻感。
兩人在同一時刻屏住了呼吸。
少年正是長個子的時候,身上覆著一層薄而有力的肌肉。
撞上去並不覺得疼, 只覺得……危險。
就如同一頭孤狼,在背後注視著他。
觸碰只持續了一剎那,文清辭便立刻站穩了身子。
謝不逢的手扶在了他的左臂上, 借給他力走出搖晃的小船——上次止過血後,文清辭這隻手時常使不上勁。
漆黑間,謝不逢隱約聽見一聲:「謝謝殿下。」
「……無妨。」
說話間, 謝不逢下意識托住了他的手臂。
文清辭要比他想像得更加清瘦。
隔著幾層衣料, 都能隱約觸到骨骼的形狀,還有冰冷的體溫。
冰肌玉骨, 美好又脆弱。
時時刻刻, 都有被打碎的危險。
謝不逢知道自己因為天生沒有痛覺,一向不知輕重。
從前完全不在意這一點的他,今日卻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
甚至就連呼吸, 都不由變緩。
文清辭不敢回頭, 他快步走出船艙,甚至還使了一點輕功。
直到登上另一艘船, 才長舒一口氣。
「文先生您看,這些就是我們收來的草藥。」二皇子身邊的官員小跑了過來, 他的話終於將文清辭的注意力拽了回去。
那人提燈, 映亮了眼前藥材堆積成的小山。
文清辭蹙眉向前看去。
「這兩味是黃芪、白朮, 都是預防風寒的常見藥材。」他側身, 示意謝不逢過來看。
少年輕輕地點了點頭。
說完這句, 文清辭忽然靜了下來。
纖長的手指,輕輕將最外層的黃芪撥開,從中取出一枚攥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