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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不逢那雙一向透亮冰冷的琥珀色眼瞳,在這一刻變得迷茫又無措。
他緩緩走到床邊,半跪在這裡屏住呼吸,捧起了文清辭受傷的左臂。
沒有了帷帽的阻隔,四百多個日夜過後,文清辭的模樣終於再一次清晰出現在了謝不逢的眼前。
或許是帷帽戴久了,文清辭原本就蒼白的皮膚變得愈發沒有血色。
只餘額間一點硃砂,紅得刺眼。
他雙目緊闔,細密的睫毛,正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就像將要被風吹散的蒲公英那般。
謝不逢的目光無比貪婪地從文清辭的身上掃過。
最終一點點俯下身,將一枚不帶情慾的輕吻,落在了文清辭額間鮮紅的硃砂上。
可是這一吻非但沒有使得謝不逢滿足,甚至在頃刻間將那些埋在心底的欲望拽了出來。
謝不逢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本就熹弱的陽光。
此刻將文清辭的身體,被強壓在了謝不逢的陰影之下。
微卷的長髮自肩頭垂露,如無數雙手,溫柔、小心地從文清辭的頰邊拂過。
謝不逢的呼吸,忽然亂了。
他緩緩將唇落在文清辭的耳畔,於耳垂上啄吻過後,輕聲念起了的那個曾無數次徘徊於唇畔的名字:
「……文清辭。」
「文清辭,醒來好不好?」
「不要再拋下我了。」
在無人之時,謝不逢終於放任自己流露出脆弱。
他一遍遍叫著文清辭的名字。
但躺在床上的人,卻始終無知無覺。
方才宋君然說,他也拿不準文清辭究竟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這句話在頃刻間放大了謝不逢的不安。
謝不逢只能靠不斷地親吻文清辭額頭與顫動的眼睫,去反覆感受他的體溫,確定他現在仍舊活著。
理智與成熟,只是謝不逢的偽裝。
野蠻和冰冷,才是早早刻入他骨髓的東西。
如今唯一在意的觀眾陷入熟睡,在不安感的催促之下,謝不逢終於放任自己卸掉了偽裝。
謝不逢的吻越落越下。
他小心抬起文清辭的手臂,反覆啄吻遍布其上的傷疤。
並將無數紅痕,落在了那些傷疤之上。
接著,如同懲罰一般,吻在了如玉般的鎖骨之間。
陽光越來越暗,越來越暗。
火紅的霞光衝破窗紙,落入了屋內。
將一切都籠罩在曖昧的暗紅之下。
如同北地長原的那一夜般。
房間裡苦香四溢,與之相伴生出的,還有一陣曖昧的輕響。
……
戌時,宋君然終於補完一覺醒了過來。
眼見時間不早,他先洗漱一番,接著去廚房給自己做了些吃的。
猶豫一陣,又給文清辭了一碗白粥端了過去。
文清辭一天沒有吃飯,萬一晚上醒了,也可以用它來墊墊肚子。
正想著,宋君然便走到了文清辭房間的門口,接著緩緩將手貼在了門上。
「不對……」
師弟不是還在昏睡嗎,這房間的門怎麼從裡面鎖上了?
宋君然下意識皺眉,愈發用力地向前推了一下。
木門仍一動不動。
「師弟,師弟?!」
宋君然提高音量叫了兩聲,同時重重的敲了幾下門。
木門依舊沒有動靜,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陣濃重的不安。
來不及多想,宋君然立刻將內力聚於掌心,狠狠地朝門推了上去。
漣和縣衙署客房年久失修,門鎖基本等同於擺設。
隨著「砰」的一聲重響,木門便被他一掌推了開來。
下一刻,屋內的景象竟數現於宋君然的眼前。
他的耳邊「嗡」的一聲響了起來。
——束髮的絲帶不知落到了哪裡,文清辭的長髮盡數散開,如濃黑的瀑布一般散了滿榻。
他不但衣領鬆散,甚至垂落在外被的左臂上,還隱約布滿了……那種痕跡。
床幔一半放下,一半仍束。
謝不逢躺在榻邊,緊緊地將文清辭抱在懷裡。
像一隻毒蛇,將文清辭纏繞。
草!
他怎麼敢?!
這世上怎會有這種人?
看到這一幕,宋君然雙目瞬間通紅。
顧不得眼前人尊貴至極的身份,他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瓷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謝不逢,你在做什麼?!」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伴隨著一道白光,宋君然手中的那隻粥碗,便被他當暗器一樣朝著床榻邊人丟了出去。
眨眼之間,就重重地撞在了謝不逢的背上,打濕了玄黑色的衣袍。
宋君然恨不得現在就殺了謝不逢。
他徑直奔了過來,握起茶盞在桌上撞碎,接著撿起一一塊瓷片,抵在了謝不逢的脖頸上。
但在戰場上過過刀尖舔血般生活的謝不逢,怎麼會懼怕一個只會暗器的江湖郎中?
他手腕發力,肌肉緊繃。
下一刻便將那片抵在自己脖頸上的瓷片丟了出去,並使它深深地嵌入牆內。
「出去。」
落日的餘暉映在謝不逢的眸底。
非但沒有照亮這雙冰冷的琥珀色眼瞳,反在那裡映出了幾分駭人的血色。
宋君然一掌落下,又被謝不逢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