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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君然的話,立刻讓兆公公想起文清辭報仇的事。
「好好好,」兆公公愣了一下,緩緩點頭說,「公子說得對,現下只用給他些時間,便夠了。依咱家所見,陛下對文先生——」
他話音一頓,忽然有些不確定地瞄了宋君然一眼。
「好了,」宋君然直接抓了一把葡萄在手中,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兆公公,「您想替謝不逢說好話,也不必拐彎抹角了。」
「他能讓您心甘情願說他好話,倒也是有本事……」
宮中太監雖然整天與王宮貴族打交道,但月俸也只能勉強維持他們在雍都的生活。
兆公公的府宅位於京郊面積雖然不大,卻修葺一新。
這並不是憑他自己的財力,便能完成的事。
不只是兆公公的府宅。
宋君然也是這幾日,心血來潮、故地重遊時才知道。
自己撤了位於雍都的醫館後,那裡又被謝不逢重新盤了下來。
謝不逢並未動醫館裡的一草一木。
而是小心維護,讓它保留著從前的模樣。
宋君然更知道……謝不逢在利用皇權,宣傳文清辭在漣和的所作所為,並潛移默化地令世人接受這一切。
在這雙世上最有力的手的推動下。
現在已有不少人開始好奇師弟的那一套理論。
這的確是師弟最渴望之事。
與文清辭有關的事,向來都被謝不逢放在心上。
身為皇帝的他,在盡一切可能,挽留著文清辭。
但同時又不敢與他說,唯恐驚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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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話,藥怎麼樣?」
「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見文清辭一直對著煮好的湯藥發呆,半晌什麼也不說,送藥過來的年輕太醫,不禁有些忐忑。
話音落下之後,他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文清辭的肩膀。
「……嗯?」
文清辭終於回過了神。
礙於帷帽遮擋,太醫看不清文清辭的眼神。
他只好再問:「你一直盯著湯藥不說話,可是今日的藥沒煎好?」
「不是,只是走神……想到了別的事情而已。」說話間,文清辭將藥從食盒中取出,放到一邊的托盤上。
衣袖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滑落。
下一秒,文清辭與那個年輕太醫一道看見:他的指尖,泛著淺紅。
「咳咳。」文清辭輕咳兩聲,將手指藏入袖中。
「好,藥沒事我就放心了,」停頓片刻,年輕太醫一邊整理空掉的食盒,一邊意味深長地對他說:「你最近這段時間,似乎總是容易走神。」
「難道是因為陛下?」末了他突然靠近過來,有些八卦地問。
他昨日送藥的時候,正巧遇到了謝不逢。
聖上並沒有像以往一樣著寬袍,而是穿了一件玄色的窄袖圓領袍。
米白、潔淨的羊毛手繩,被玄衣襯得無比顯眼。
叫人想要忽略都難。
……從前那根污損的手繩,對謝不逢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而現在,他竟然將手繩換了下來。
這是不是說明,陛下已不再簡單將自己這位松修府來的同僚當做「替身」,而是對他動了幾分真情?
耳房裡一片寂靜。
文清辭的心,忽然因為身邊人的一句話輕輕一震。
他端起托盤,鬼使神差地點了一下頭。
下一刻,文清辭整個人都僵在了原處。
等一下!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但和文清辭不同,他身旁的年輕太醫好像並不意外。
「我就知道!」對方略顯興奮地說。
這名太醫雖然與「太醫文清辭」共事了許久,但與他只能算是點頭之交。
彼時整個太醫署,或許也只有禹冠林和文清辭勉強稱得上熟悉。
但是他與眼前這位同僚,可是共生死過的!
他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偏向熟人。
發現這一點後,太醫不自覺地替對方高興了起來。
但同時,他又仍舊不免擔心。
他醞釀一番小聲說道:「我知陛下對你不錯,你喜歡上陛下也情有可原。但是……作為太殊宮裡的老人,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啊。」
文清辭轉過身,略帶疑惑地向對方看去。
提醒自己?
「陛下對那個文太醫情根深種,人人皆知。陛下現在遇到你,還沒幾天便對你如此厚愛,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是動了真情,是個好事。但是仔細想想,還是應該冷靜一點。」那名年輕太醫顯然是完全將文清辭當做自己人了,他這話說得掏心掏肺。
文清辭下意識問:「你怎麼知道陛下對我,動了真情?」
他越說聲音越小。
太醫問:「你是不是也送了陛下一個手繩?」
「對。」
對方的語調立刻揚起,同時還拍了下手:「那便對了!我昨日看到,陛下破天荒地換上了窄袖袍。且將手繩戴在了袖上,這不是故意炫耀,還能是什麼?」
原來謝不逢換衣服,是為了這個?
文清辭發現自己的人情世故方面的確有些遲鈍。
而這位年輕同僚的話,非但沒有讓文清辭冷靜下來,甚至讓他的臉頰變得愈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