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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腔情感已經濃到不知如何發出,可是蘇夫人還是只能強忍著說:「娘娘瘦了……」
見狀,一旁的明柳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母親快快請起,」蘭妃的呼吸都不平穩了,她快步走來將蘇夫人扶了起來,「我們……有至少三年未見。」
太殊宮的宮牆,將人生隔在了兩端。
蘭妃也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母親的時候,她的頭髮竟已花白。
今日為見母親,蘭妃特意穿了一身桃粉色宮裝。
然而這樣的色彩,也沒能將她的氣色襯好。
蘭妃輕輕擦了擦眼角說:「和當年一樣叫我『瓊木』便好。」
語畢,轉身對一邊的謝不逢說:「殿下,這便是您的外祖母,自出生以來,你們還從未見過呢。」
蘇夫人擦了擦淚,轉身對謝不逢行禮:「臣婦見過大殿下。」
接著便抬頭朝謝不逢看了過去。
她的眼底,寫滿了來自祖母的溫柔與憐愛。
可同時謝不逢卻也聽到:『哎……要不是謝不逢有這些個毛病,被稱作「妖物」,從小就不受陛下喜歡。瓊木或許就不會受這麼多年的苦了。』
少年早對這樣的聲音習以為常。
來自祖母的抱怨,甚至沒有令他的心神生出半點漣漪。
他緩緩朝蘇夫人點了點頭,接著便繼續喝起了茶。
「坐吧,母親。」蘭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在明柳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位置上。
這一點並不劇烈的動作,便令她生出不適,額上冒出了冷汗。
「是。」蘇夫人在身邊少女的攙扶下緩緩落座。
見狀,蘇夫人的眼中,都生出了幾分擔憂。
她張了張嘴,正打算對蘭妃說些什麼,對方便像是猜到了她的打算似的打斷了後面的話。
「母親身邊這位是雨箏嗎?」
「啊……對對,」蘇夫人像是終於想起似的,她握緊了身邊少女的手,輕輕抹掉眼角的淚水說,「是她,你上次見她時,她才剛剛出生,現在已有十八了。」
蘇雨箏是蘭妃哥哥的獨女,她出生沒多久,蘭妃的哥哥便過勞而終。
因此她從出生起,就是由蘇夫人撫養長大的。
「雨箏,快給蘭妃娘娘還有大殿下行禮。」
「是。」
少女穿著一身嫩青羅裙,長著一雙小鹿似的圓眼睛,看上去格外清純靈動。
雖然是表姐弟,但她的五官與謝不逢卻沒有什麼相似的。
只有瞳色,是同樣的淺琥珀。
「見過蘭妃娘娘,見過大殿下。」
蘇雨箏的動作優雅又大方,一看便是在家人的細心照管下長大。
見狀,蘭妃的眼裡也多了幾分欣慰。
「來,讓我看看。」她笑著說。
蘇雨箏聽話地走上前去。
蘭妃輕輕摸了摸她披散在腦後的長髮,接著便將手上的玉鐲摘了下來,戴到了蘇雨箏的手上。
「這隻鐲子同是淺青色,與你的裙子正好相搭。」
「這太貴重了。」蘇雨箏被蘭妃的動作嚇了一跳,說著就要將鐲子還給她。
明柳笑了一下說:「蘇小姐就拿著吧,娘娘就您一個親親的侄女,這鐲子不給您還給誰啊?」
蘭妃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末了笑著問她:「雨箏既已十八,可有婚配?」
女孩微紅著臉,輕輕地搖了搖頭。
見狀,半晌沒有開口的蘇夫人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長舒一口氣說:「蘭妃娘娘,您知道明年便是禮聘之年,所以我便想著……」
蘇夫人話還沒說完,便被蘇雨箏一句「祖母!」打斷。
她的聲音極大,在蕙心宮正殿上一遍遍迴蕩,就連謝不逢也將視線落了過來。
只見剛剛還落落大方,一身大家閨秀氣的蘇雨箏忽然皺起了眉,她有些不開心地對蘇夫人說:「我們來的時候,不是說了嗎,再也不提這件事了。」
衛朝的「禮聘」每三年進行一次,專選大族的女子入宮。
她們一進宮便會獲得冊封,是所有后妃中,「出身最好」的一等。
蘭妃端著茶盞的手不由一頓,末了忽然笑著問蘇雨箏:「你不想入宮嗎?」
在這個時代,姑侄二人同時入宮,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到時候兩個人在宮中互相幫襯,有人說話,也算是不再孤單了。
蘇雨箏搖了搖頭,頓了幾秒忽然說:「我想找個年歲與相當的男子……」
「雨箏!」蘇夫人被她的話狠狠地嚇了一跳,臉色當場就變得煞白起來,「宮裡是你胡說八道的地方嗎?!」
幸虧此時蕙心宮正殿裡沒有旁人,不然這話說出去,一定會惹出禍端。
蘇雨箏的話可謂是大逆不道至極,然而聽了之後,蘭妃非但不惱,甚至還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好,姑母也這樣覺得,等改日姑母便在王公貴族、朝臣才俊中,為你選一個最好的。」說完,又輕輕地摸了摸蘇雨箏的腦袋。
看樣子,蘭妃很喜歡這個看上去端莊大方,實際上頗有反骨的侄女。
蘇夫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只好作罷。
她知道蘭妃有孕之後,便親手做了好幾件小衣服,這一次全都帶到了太殊宮來。
母女兩人寒暄片刻,蘇夫人便想起這件事,將自己帶來的衣服,都拿到了蘭妃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