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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聽說主公求娶昭瓊。」她掛著雲開雨霽的微笑。
「是,」他頷首,「還望陛下娘娘成全。」
苦心經營這麼久,都是白用功,然貴妃一點兒也不氣惱,她巴不得。
「春日宴陛下賜了幾樁婚了?」女人打趣道:「可還留了聖旨再寫一道?」
靖帝撫須:「自然是有的。」
丞相道:「薄主公年少有為,昭瓊公主蕙質蘭心,二人相配真是天作之合,難得的佳緣。」
天作之合,薄眠笑意不變。
「不過主公和昭瓊素未謀面,」丞相問,「主公怎起了心思求娶呢?」
是啊,都說他城府極深,貴妃猜忌的目光看向薄眠,怎麼會這麼巧正中她的下懷。
莫非……女人心一緊,他看穿了兩人的把戲。
不可能的,那件事只有皇帝和她自己知曉。
「仰慕公主許久,」他雲淡風輕地吐字,「一見鍾情。」
丞相一怔,隨即附掌大笑起來:「一見鍾情好啊,恭喜恭喜。」
靖帝和貴妃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
「朕允了。」
薄眠拿著聖旨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臥房。
「主公,」看守侍衛抱拳,「公主還未醒來。」
「知道了。」他應,推開門。
輪椅吱嘎地前進,簾幕後是女子沉睡的容顏。
絕色難求。
他靜靜觀賞。
一見鍾情,並不是撒謊。
那時他大概是七歲吧,晉陽舉辦四年一度的花火遊街,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哎哎,聽說今日有皇親臨巡,你去看了嗎那個花車,又氣派又漂亮。」
「不知道是誰呢,太子還是三皇子?」
提著小燈的少女言笑晏晏,從他身旁擦肩而過。
耳邊鑼鼓齊喧,薄眠拖著殘腿,遠望著天際絢爛的煙花。
他不屑地嗤了聲,扶著陰暗潮濕的牆角一瘸一拐地行走。
隔絕開兩個世界。
「喲,小瘸子來了?」一臉凶樣的青年混混叼著草,大聲地嘲笑:「游花街這麼喜慶的日子還敢出門,你也不怕給人添晦氣。」
薄眠目光陰冷,他沒有反駁,支著腿轉身。
「走什麼呀。」小混混們一左一右勾住他的肩,流里流氣地你推我搡,「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人是個殘廢都要出來一睹天仙芳姿呢。」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裝什麼啊。」青年混混一腳踹在他毫無知覺的殘腿上,薄眠悶哼一聲痛苦跌倒,「昭瓊公主親巡,人人都欲一睹尊容,你半年才出門一回,今日出來不就為了她麼,裝什麼清高。」
懷裡護著的饅頭骨碌碌地滾到他腳邊,混混眼神一定,「哦?誤會你了難道,廢物原來是出來買包子的哈哈哈。」
他的腿被人踩著動彈不得,薄眠瞪著他:「還給我。」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瓊樓玉頂之上騰空飛起一隻孔雀燈,尾擺拖出五色的翎。
少年慘白的面孔被照亮。
混混們一喜:「公主巡街了!」
青年將手上的饅頭隨手一丟,大家都歡歡喜喜地去湊熱鬧,無人在意的街重回幽靜。
饅頭漂浮在臭水塘的污水坑裡,又髒又黑,吃不了了。
薄眠踉蹌著起身,往街外走。
外面真好啊,花紙紛紛揚揚地像七彩蝴蝶飄落,他跟一條可憐蟲一樣,藏在陰濕的角落窺探著不屬於他的盛世。
那輛豪華的花車在打扮鮮艷的婢女們的簇擁下,緩緩向他駛來。
人群在歡呼,在翹首以盼,而他連擠進當中的機會也沒有,永遠地匍匐在井裡,一直到死都只能看見那一小方天空。
可是,好不甘心,那時候的他從來不敢肖想能與日月爭輝,能和普通人一樣沐浴在它的光下就是此生唯一的夙願。
於是,薄眠奮力地擠進了人群。
也讓他看一看,他的日月。
我不比別人差的,他想,我只是廢了一條腿,我不比別人差的。
憤恨,不平,不甘,化為了勇氣,他拖著腿終於擠到了人群前。
月影紗後,他依稀能看見頭戴金冠的少女,高高在上,雍貴無雙。
他心滿意足地微笑。
不是因為一睹芳容那般庸俗的目的,而是他為了向自己證明自己和凡人無異。
人流一股股地往前涌,薄眠本身就因瘸腿平衡不足,再是一道力,使得他在混沌間被撞翻倒地,撲在了花車旁。
沒有人抽的出空去扶他,他們在為花車上的公主高呼,那是他們集中的焦點。
薄眠努力了幾次,他沒有力氣,可憐蟲趴在地上,能聽見身後孩子的譏諷嘲笑。
丟臉極了,他無助地顫抖,殘腿使勁地向上抬,卻更像是譁眾取寵的小丑。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沒事吧。」仙樂般的聲音響在頭頂,他難以置信地仰望。
耳畔的奏樂逐漸變得空靈飄渺,光環暈在女孩的四周,溫柔如皎月,笑容明媚。
她向他伸出手。
昭瓊。
很美好的名字,美好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以至於從那時起,他不想再只平凡地做一個普通人,平凡地沐浴著月輝。
薄眠撫摸著晉陽主公印上的銜尾蛇。
不與日月爭輝。<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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