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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的爸媽在城裡打工,元溪從小就被扔在鄉下,被姥姥家帶著在似水村里長大,直到今年暑期,滿六歲的他才被爸媽接走,本來是準備讓他在城裡上小學的,卻沒想到剛到城裡,元溪就開始生病。
還病得很重。
元溪前段時間上吐下瀉,高燒不斷,他爸媽帶他去醫院看了很多回,病情卻總是反反覆覆,一直不見好,半個多月時間元溪幾乎都在渾渾噩噩中渡過,嚇得元溪爸媽差點以為要給他準備後事了。
病急亂投醫之下,也不知道是聽誰說了什麼,兩人將元溪又送回了鄉下。
可巧,在城裡總是生病的元溪,回鄉才兩三天,就不藥而愈了。
眼下看著好得竟像是沒有離開村子時一般,雖然小臉瘦了些,但已經恢復當初活蹦亂跳的樣子。
這樁事在村里人看來也是非常神奇,不少鄉親都在暗自嘀咕玄乎,但在李翠月眼中還是覺得巧合,「這都是湊巧了,元溪從小在這邊長大,頭一次去城裡可能水土不服,所以病情才反反覆覆,回來就好了。」
「噫……」孩子們失望的唏噓聲更大了一些。
雖然聽不懂什麼叫水土不服,但是見姥姥說得斬釘截鐵,幻想再一次被打破。
元溪想起另一件事來,立刻一個跟頭翻身而起,「姥姥,河神祭祀啥時候辦?」
李翠月:「早就不辦了。」
元溪啊了一聲,人又坐倒下去,竹床發出吱呀一聲慘叫,元溪差點從小竹床上翻下去,被李翠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
這下連裝作不感興趣的表哥小宇也一臉失望,跟著追問道,「為什麼不辦?」
「沒啥用,還費事費錢,辦它幹啥。」李翠月提溜著元溪坐好。
現在新社會了,年輕人都在放眼外面的世界,開始唾棄一些舊的習俗傳統,尤其是祭祀這種看起來耗錢耗力,又沒啥用處的封建迷信活動。
這兩年陸陸續續鬧了幾次都沒辦起來,現在是徹底停了。
不辦正好,不然挨家挨戶都得去幫著忙活,當年她們家就是忙起來差點弄丟了外孫,把李翠月嚇得夠嗆。
現在也就一些村裡的老人們挨到祭祀時節就開始唉聲嘆氣,整日嘀咕著怕不是要被河神怪罪。
然而這些年風調雨順的,也沒見哪裡有河神冒出來怪罪,這讓原本就覺得祭祀沒啥用的村人們,進一步坐實了自己的想法,更加懶得理那些長吁短嘆習俗不可廢的老人。
「媽——」
門外頭傳來聲音,李翠月從門上的開口看去,見小女兒和元溪姥爺他們都回來了,頓時起身來,挪開竹床給他們開門。
手中的芭蕉扇被李翠月隨手遞給了最小的元溪,三個小的被趕到一邊看姥姥把門打開,然後就一窩蜂地又圍到李麗雲和姥爺身邊。
李麗雲他們帶了一兜子蠟燭和火柴回來,還有幾節手電筒的備用大電池。
「今晚上不會來電了,聽說在維修電路,說不定要停電兩三天,我多買了些蠟燭備著。」
聽到要停電這麼久,元溪他們三個小孩頓時痛苦地大呼小叫,沒有電視看了,也沒有電風扇吹了,好難熬的夏天!
不過很快,小孩子們就被點燃的蠟燭吸引了注意。
元溪左手拿著一根蠟燭,右手拿著芭蕉扇,看哥哥姐姐都跟著小姨去屋裡放蠟燭了,他正要屁顛顛跟上去,想起剛剛的故事就放下了腳步,再抬起腳走路時,腰也挺了背也直了,變得優雅了很多,頗有點拿腔拿調的派頭。
他可是河神老爺親自送回來的,是故事的主角!
元溪一點也不信姥姥說的沒有河神,村里不少人都說有,姥姥肯定是騙他的!
元溪一邊頗有派頭地邁著八字步大搖大擺,一邊拿著姥姥遞給他的芭蕉扇吧嗒吧嗒地扇著,心裡飄飄然地感受著自己的與眾不同。
美滋滋。
明天他的小夥伴來找他玩,他定要把自己的隱秘身份拿去吹噓吹噓。
「鐵頭,幹什麼呢?你身體剛好,趕緊進屋來睡覺。」小姨李麗雲發現了落單的元溪,探頭來叫,表姐心心也伸頭跟著小姨一起叫。
「來了!」元溪嘴上說著來了,腳下還是邁著他『優雅』的步伐慢慢地搖擺過去。
這螃蟹一樣的步伐看得李麗雲眼角抽了抽,又覺辣眼睛又覺有趣,等外甥走到跟前,忍不住伸手搓了搓他的小圓臉親香一番。
元溪:(·ˇωˇ·)
·
床頭的蠟燭流了小半根。
被窩裡的元溪,半夢半醒間感覺自己好像發燒了,燒得迷迷糊糊的,似乎被誰抱著在跑,有些顛簸,眼皮掀開一些,元溪看到了他媽媽。
可媽媽不是在城裡嗎?怎麼抱著他,抱著他要去哪?
元溪看到他媽一臉焦急地抱著他進了一個院子,進院時,奄奄一息地元溪被煙嗆醒,瞥到院子裡一個裝滿香灰的大缸,還沒看清,就轉頭到了一間黑咕隆咚的房間內。
周圍好像到處都蒙了一層黑霧,元溪怎麼用力都無法睜開眼睛,卻又詭異地能模糊看到周遭,只是看不清楚。
元溪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供台,供台上上下下擺放了大大小小的十幾尊神像,下方則是各種貢品,香燭香爐。
神像的眼睛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好像在看著元溪一般。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走上來,元溪『看到』那老婆婆湊近瞧了瞧自己,老婆婆那雙有些反白的眼睛,好像和閉著眼睛的元溪產生了『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