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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鏢皆中!」
「頭彩!」
一片驚呼聲里,寒星一點調轉方向,直取攤主腦門而去。
他嚇得呆若木雞,一時忘了閃躲,直到腦門往上半寸「啪」地一震,兩條腿才後知後覺地打起擺子來。
「畫得真爛,小爺嫌礙眼。」君如珩扯下紅布,眉峰一挑,斜映而來的目光,勾得褚堯心頭倏跳,「對待不喜歡的人或事,就該這樣。」
褚堯淺淺點頭,被認同的靈寵心情更好,此時誰也沒留意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已悄然綴在了身後。
第14章
人在愉悅的時候,時間都會過得格外快一點。
轉眼終到了開燈時分,百數十盞河燈爭相下水,仿若星隕沉河,鋪綴了一灣璀璨。
在君如珩指上晃蕩了整晚的小雀河燈終於物歸其所,褚堯看到鳥雀頸上也綁了張紅箋,字跡在燈光輝映下有些模糊。
褚堯剛要架起琉璃鏡,忽聽蹲在河邊的少年咕噥道:「可惜啊,我準備了半天的驚喜,有人居然看不到。」
他想了想,悄無聲息將琉璃鏡放了回去,用哄孩子的口氣說:「那不如,阿珩說與我聽可好?」
君如珩搖頭:「願望說出口,就不靈了。」
褚堯越發好奇那紅箋上到底寫的什麼,餘光輕拋,計上心頭:「我與阿珩也打個賭,今日這河上燈盞數量若為雙,你便告訴我。若為單,我便告訴你我的一樁心愿,如何?」
君如珩擰著脖子狐疑地看他,總覺那嫣然無方的眼角里貓著壞。
奈何樹怕剝皮,人怕激氣,剛賭贏一場的少年郎士氣正高,斷無不應戰的道理。
君如珩痛快答應,水廊上找了個避風的地兒,半身伏在欄杆上,一五一十數起來。
他數得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周遭的人事物好似都與他脫開了關係,就像兩幅置於不同畫框的景,相隔咫尺,又互不相融。
這樣的氛圍讓褚堯稍稍卸下了防備。
他走近兩步,少年蒙眼的黑緞又被拿去束了發,此刻揚在風裡,一時高,一時低,隨心所欲。
褚堯忽就想起君如珩說的,「對討厭的人跟事,就該這樣。」
錙銖必較
從前他不理會這樣或那樣的惡意,除了流於表面的不屑,更多卻是因為「儲君」二字,註定他要容旁人所不能容,處旁人所不能處。
佛龕待久了,管你真神假神,那一尊喜怒不顯的金身,就成了擺脫不了的面具。
這麼久,第一次有人提醒褚堯,他也是人,愛恨可以隨心,喜惡理當所欲。
褚堯像在發問,又像是喃喃自語,「阿珩說,討厭一樣東西就要錙銖必較,那喜歡,是不是也作同樣的道理?」
少年沉迷數河燈,見問,心不在焉地答了聲「嗯」。
褚堯卻像是受到了鼓舞。
他循著紅線,不斷拉近兩人的距離。直到胸膛快要貼上君如珩的後背,才頓住腳。
這距離不夠君如珩感受到他的心跳聲,卻足夠他看清少年耳後的一點硃砂。
褚堯伸出那根系了紅線的手,輕輕覆在少年扶欄的手上。
像是無意,但停留的時間太長,就成了曖昧。
偏偏君如珩贏棋心切,生怕數漏了一盞,對褚堯的試探並未做出任何反應。
清和四月的風還有些許寒意,但褚堯心頭沉寂許久的燥熱感卻再次蠢蠢欲動。
這麼近的距離,他既然看見了耳後的丹砂小痣,就不可能不注意其它。
望著那肌理細膩,透得仿佛能看見血管的後頸,他迫切有種想要撕咬和舔舐的衝動。當察覺這不再是身體對純陽血本能的渴求時,褚堯油然生出股危機感。
不可以。
不能碰。
這個世界上,不能再有任何一樣東西,讓自己輕易失去清醒。
他們之間賭什麼都好,就是別賭上理智。
話雖如此,少年此刻俯身的姿態,被風吹得開合的紅衣,無一不在誘導褚堯還原那夜原已稀薄的印象。
側腰以上,留疤的脊背,再是乾淨到讓人難以置信的頸項。
指尖嵌進指縫,越扣越緊,邪念一經滋生便再無退路可言。
正當此時,君如珩突如其來的叫喊打斷了褚堯的旖念。
「一千兩百三十七盞,哈,你輸了!」
褚堯如夢初醒般收回手,變戲法地又從裘衣下掏出一盞燈:「是一千兩百三十八。我差點就輸了。」
君如珩臉一垮:「你耍賴,沒下水的能叫河燈嗎?這局不算!」
褚堯笑起來,眼前星河在水,不及他笑靨三分。
君如珩有些看愣了。
冷風一吹,他猛然清醒,幾點熱意暈開臉頰,向耳根後蔓延。
「喏,給你的。」
「什麼?」
褚堯展開那人遞來的捲軸,拿近了,杏花擁擠,怪石疏落。
留白部分不多不少留了幾隻爪印,恰到好處地中和了畫面的撕裂感。
「當是給你的禮物......」「你何時撿回的這幅畫?」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
君如珩聳了聳鼻子,不自在地說:「生日快樂。」
他偶然從褚晏的靈髓中得知了東宮的生辰。
君如珩這麼個鋼鐵直男,又常年待在封閉的環境中,替人過生日的意識可謂單薄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