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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珩意料之中地點點頭:「整個下樓的倌人,都是受制於人。那天她引我出去,約摸是想像對待那些商人一樣,汲取我身上的陽氣,半道卻被靈場異動打亂了計劃。但不管怎麼說,那女子都是知情者,從她身上應當能挖出點東西。」
「主君還是認為,這件事跟千乘族有關?」
「當然,否則本君為何要親下三華巔?」羽耀眼蒙黑布,動作敏捷地繞過影壁,直入侯府後院。
叢虎緊隨其後:「千乘族自三百年前那場大戰後,便舉族下落不明。您怎麼就斷定,他們一定隱藏在褚氏宗親當中呢?」
從千乘雪奪舍燕王時君如珩便有懷疑,那般坦然的取而代之,必然不會是初犯;
再有九陰樞之亂,褚氏宗親屢屢生事,意圖阻撓太子親兵圍剿王屠部。
零零散散的線索串聯起來,君如珩不得不合理懷疑,千乘族銷聲匿跡的三百年,其實是占據了褚氏宗親的身體,在人間肆意逍遙。
而千乘雪體內的那股天潢之氣,更讓他有了個大膽的猜想:對千乘族冒名頂替一事,武烈帝非但知情,甚而採取了默許的態度。
「如此一支力量潛伏在人界,早晚有燒手之患。青州的怪事須得徹查到底,要真是千乘的手筆,本君斷不容他們肆意妄為下去。」君如珩神情冷峻,「靈界中興未定,絕非樹敵的好時機。」
叢虎的腦子理解起這件事來有些費勁,索性就不想了。
陽光灑落屋檐,暖融融的,他舒坦地眯起眼,喉間呼嚕道:「查就查唄,您易的哪門子容啊,還亂稱自己是什麼靈界散修......」
君如珩聞言,黑布後的眼眸黯淡一瞬,不覺嘆聲。
「物非人也非,我又何必再以舊日面目示人。」
他抬手輕撫黑綢——要不是畢方鳥的眼睛直通心竅,輕易無法改變,他又何必受這昏天黑地之苦。
叢虎跟著陳英修道時,還是個根基都沒築牢的小奶虎。直到靈主重回三華巔的一年里,將他帶在身邊精心調教,又用崑崙殿的仙草替他精益靈根,這才堪堪出了師。
是以他對主君在人間的遭際一無所知,但也從那番話中聽出些許悵惘。
叢虎吞了吞口水,扯開話題。
「我照您的吩咐在附近詢問過,望花樓從一年前開始,就拼命往回買姑娘,都是些身世低微,甚至逃難至此的難民。」
叢虎搓了把後腦勺,費解地道:「青樓進姑娘不奇怪,但一下進這麼多,得耗多少糧米啊!」
君如珩睨他一眼,他忙言歸正傳:「那些姑娘的家人簽了賣身契,就再也沒見過自家女兒,連個口信都沒有,因是官中的妓館,誰也不敢多問。這情形直到今年初,太子在各地新設神鳥廟安置貧苦,才終於得到遏制。」
君如珩眉心微動:「神鳥廟?」
叢虎解釋道:「您閉關不知道,這一年人界屢遭天災,百姓流離失所,是太子搬空了整個內府,出錢出力賑災。不過他這人挺奇怪的,拿自個體己賑災卻從不聲張,連收容難民也打著敬神的旗號。」
說到這,他瞅了瞅君如珩,嘿然一笑:「那些神鳥廟裡修了好大一座塑像,別說,還真挺像您的。」
好似一陣風吹過心湖,短暫的悸動過後再無波瀾。
君如珩沉吟片刻,驟然頓了一下:「什麼人?」
一個緩帶輕裘的身影從花門後晃出來:「道長,是我。」
見是褚雲卿,君如珩收起眉間厲色,寒暄道:「小侯爺啊,你此刻不在審犯人,跑到我這偏院來做什麼?」
褚雲卿攥著竹扇,拱一拱手:「殿下遇襲,身負重傷,請太醫來看過,剛剛把人送走。」
君如珩默忖有頃,嗯了一聲,不再多話。
褚雲卿抬起眸:「道長,一點都不關心,殿下的傷勢嗎?」
靈場異動雖也會對凡人產生影響,但按說不會傷及根基。君如珩了解褚堯,他是個可以自損一千換敵八百的人,今日這齣多半又是自導自演,為的便是給褚雲卿一個徹查望花樓的理由。
見問,君如珩不溫不火地說:「殿下負傷,確也因我而起,羽耀心中十分難安。等他傷勢好轉,我自當前往探望,聊表謝意。」
話說得滴水不漏,但也正因如此,反而顯得太假,就是向來怯懦的褚雲卿聽了,也不由得心生惱意。
左右他已把話帶到,行了個禮,轉身欲走,君如珩卻在身後叫住了他。
「侯爺這把摺扇上,畫的可是凌霄花?」
褚雲卿下意識看向手中竹扇,旋即袖入袍角:「是又如何,道長好眼力。」
君如珩唇角微扯:「隨口一問而已。這凌霄可是象徵愛情之花,靈界有一綏綏谷,谷中凌霄花常年不敗,開得盛大。那裡也是塗山狐族的居處,侯爺可曾見過?」
褚雲卿目中閃爍,右手猛地捏緊拳,須臾又慢慢鬆開,恢復了鎮靜道:「道長說笑了,我從小就在潞城,沒有出過青州,更不知道,塗山狐族居於何處。」
君如珩若有所思,目光再一次掠過他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