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當日與那女子雖只有一面之緣,但他清楚記得,對方裙面一角繡著的,正是幾朵鮮紅刺眼的凌霄花。
「道長,要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侯爺。」
君如珩快走幾步,對著褚雲卿的背影道:「不知道綏綏谷不要緊,您貴為皇室宗親,自然不能隨意走動。說到底——」
他咬重了字眼:「還是人靈有別罷了。侯爺說呢?」
褚雲卿身子一凜,沒有答話,拔足逃也似的離開院中。
君如珩望著月洞門外落荒而走的身影,把笑一斂,吩咐道:「叢虎,去查一查這位小侯爺過往的風流韻事。還有,記得留意下他有沒有什麼外號之類。」
叢虎眨巴著眼睛,「外號?」
君如珩稍頓,目光漸漸幽深起來:「譬如,五郎。」
*
「都吐乾淨了?」
褚堯折起供詞,握拳抵在唇邊又是一陣劇咳,本就失了血色的臉龐越發蒼白羸弱。
將離忙把窗戶掩緊,遞給褚堯一盞熱熱的釅茶,看著他喝下去,面色方回暖了些。
褚雲卿答:「老鴇,倒是嘴硬,但那倌人,還沒等到用刑,就什麼都招了。」
據她交代,望花樓這些年一直在暗中從事人口販運的買賣。上樓的排場規矩都是演給外人看的,進了下樓的貧賤女子活得簡直比豬玀不如。
老鴇手裡攥著她們的賣身契,並以此為要挾,逼迫她們日日飲下一種很奇怪的符水,至於用途,卻決計不允許她們瞎打聽。
但這些可憐的姑娘很快就明白了符水的用處所在。
「下樓的姑娘,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被迫接客,多則一天能陪上十好幾個男人。而那些符水,本質上與□□無異,讓她們在床笫間淫態百出,極力勾起歡客的興致。她們像豬狗一樣任人糟蹋,那些畜牲想方設法折磨她們,根本不把妓子當人看!」
褚雲卿一反常態地加快了語速,話中甚還能聽出隱隱的顫意。
「正則侯?」褚堯似有所感地喚了他一聲。
褚雲卿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失態,抱歉地笑笑,低下了頭繼續道:「後來,她們偶然從旁人口中聽聞,那些欺凌過自己的客人,出去後很快便以各種方式離奇死去。」
起初她們以為這叫惡人自有天收,可漸漸的,她們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就在客人暴斃的消息傳來後不久,下樓的姑娘悚然發現,她們竟接二連三有了身孕。
第62章
青樓女子對避孕一事, 向來頗有心得。樓中接二連三有姑娘遇喜,這本就不正常,更加令人咋舌的還是胎兒的成長速度。
「尋常女子十月懷胎, 頭三月後,才會有顯懷的跡象。可望花樓里的姑娘, 遇喜不過十日, 小腹便有隆起之兆, 到三個月大的時候, 就跟正常人臨盆時的情狀,沒什麼兩樣。」
褚雲卿頓了頓, 目露驚悚之色, 褚堯心說這和那日幻境中看到的情形倒是相符。
他稍作思索, 問道:「懷孕的女子是否被集中看押起來, 地點就在千山窟?」
褚雲卿微詫異東宮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一壁點點頭,道:「那倌人, 有一同起同坐的密友,不久前, 也遭遇了同樣的事情。」
好友被診出有孕後,老鴇就叫人將她從房中帶走。像她這樣的女子, 被帶離後就再也沒能回來,艷妓擔心好友安危, 想盡辦法買通送飯的夥計, 潛入位於千山窟的囚室試圖搭救。
「仗義每逢屠狗輩, 負心多是讀書人。」聽到這裡, 聞坎突然插進話,感慨叢生。
褚雲卿聞言只是默默。
「……在千山窟, 她都目睹了什麼?」褚堯接著問。
「人間,煉獄。」
在褚雲卿緩慢沉鬱的訴說里,眾人神情逐漸凝重起來,置身炭火溫暖的房中,竟無由覺出股涼意。
囚室,位於千山窟最深一窟的某個隱秘角落,裡面全是受到欺辱後有孕的女子。她們當中,甚至不是所有人都有命活到三個月後。
據那艷妓交代,有孕女子被帶進千山窟後,三日內會便有一黑袍修士來替她們診脈。
而診脈的方式同樣詭異,「在女子脊骨處,扎針取髓,再與自身鮮血相融。若其血呈黑色,便容那女子,繼續養胎;若無變化,就會被,毫不猶豫地處理掉。」
褚雲卿說得很含蓄,但他們都心知肚明,被處理掉的姑娘多半是往荒山野嶺一扔,成了野獸的腹中物,連具全屍都難落下。
聞坎一團和氣的彌陀臉上笑意全無:「用女體作爐鼎,以陰陽交合之法,大量汲取壯年男子的精元,強行催煉成胎。這是極邪門的一種煉丹法,所誕胎兒也不是真正的人,而只是用人皮骨血包裹的丹藥。」
他看著面前怒氣漸生的含情目:「只需服用一丸,就能增益十年修為。如此捷徑,誰不想走。」
這些女子的經歷,勾起了褚堯某些不愉快的回憶。
他霎時痛咳不止,懨懨病弱的臉頰泛起不健康的酡紅,冷然地說:「如此歪門邪道,豈能為世俗所容?難道就無人過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