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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短暫地停住手,向他憐憫一視:「有情皆孽,哪怕一分一毫,都會將人拖入阿鼻深淵。善哉,善哉。」
褚堯艱難喘息道:「孤還不曾問過法師,您教與我血覆龍脈之法,於您又有什麼好處?」
和尚大笑,隨意一揮袖,漫天雪花停頓在半空,邊棱倏地凸顯出來,旋轉時就如鋒利逼人的飛鏢,劈頭蓋臉朝褚堯身上打來!
他根本來不及閃躲,電光石火間,一聲清嚦驟然震響。
君如珩眉眼冷峻,運力控制山石與冰鏢相撞:「設計使靈兵奪舍京都衛的人是你。在我入甘州後揭發此事,逼迫陳英等人不得不隱藏行蹤的人也是你——六合冢里發生的一切,同樣跟你脫不開干係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激烈碰撞過後,雪鏢一應俱碎,冰棱揚得到處都是,君如珩恍覺一道白影掠過,擋在了他面前。
君如珩的瞳孔突然放大,眼看那些鋒利的碎冰全都打在了那人身體,褚堯身子微微顫動一下,手中劍咣當掉在地上。
直到此時,白衣帶起的風方才遲到半拍地撩過君如珩頭髮。
風裡彌散著那股清冽又恬然的藥香。
數息之間,和尚的身體便成了半透明的懸浮狀,冰棱穿透而過,根本毫無損傷。
他嚅動幾下唇,一道密語屏開旁人單單傳進君如珩耳中,後者眼中的驚疑瞬間放大到十分。
而當此時,九陰樞下的震動也突然強烈起來。
第53章
誠如軍報中所言, 九陰樞上的缺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擴張,而今距三千靈衝破封印,僅一線之隔!
褚堯的神情至此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手往上抬了半寸, 像是想觸碰君如珩的衣角,但隨即又忍住了, 他緩緩收回伸出的手, 十指虛握在比冰雪還冷的劍柄上。
「孤說過, 三日內, 會給靈主一個滿意的交代。」褚堯試圖露出個笑容,多少顯得有些慘澹, 「此事皆因孤而起, 自然也該由孤來結束。若一定要有人為阿珩作陣眼, 沒有人比孤更合適。」
君如珩卻只深深看他一眼, 反問道:「在殿下心中,人命是否真的輕如草芥?無論是自己的命,還是他人的, 有所求時隨隨便便就可以捨棄?」
褚堯怔愣住了。
君如珩足尖踏地,背後兩隻光焰籠罩的翅膀再次出現, 煽起的勁流颳得山坡上草木匍匐。
褚堯頂著風,踉蹌幾步向前, 費勁夠到君如珩的發梢,身體卻因脫力陡然失去了平衡。
他像片樹葉般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 直到被一股醇厚而稍顯熾熱的靈力托住後腰, 帶到安全地帶後, 那股靈力又接連光顧他胸前幾處大穴。
君如珩落手時面無表情, 靈力幾不可查地拂過那些被冰棱打出的傷口。
口中依舊冷酷道:「看你現在這副樣子,還想為天下蒼生而死。別犯傻了褚堯。」
褚堯眸光閃爍, 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頓了頓,少年眉間蘊著一抹蓬勃意氣:「三百年父君靠獻祭活靈封印了九陰樞,其情可憫,但終究於理不合。今時今日,我飛升已成,未必還要再重蹈他當年覆轍。」
君如珩蹲下丨身,盯著褚堯有話要說的眼睛,微微斂起身後的光芒。
「我不是你,褚知白。」他一字一頓地說,「人命在我這,從來都是頭等大事。」
銳利的冰棱盡數打進褚堯身體,鮮血緩緩滲出來,浸透了白衣。但隨著君如珩掌心的靈力流轉,仿佛有雙無形的手一一撫摸過那些傷口。
痛苦霎時減輕了大半。
褚堯的表情瞬息數變,最後落在一個乞求的蹙眉上。
他有話要說,有太多太多話想當面告訴君如珩。可是嬌寵不給他這個機會。
君如珩抬指,漫不經心地蹭過褚堯眉間摺痕,那略高於常人的熱度,讓他像是被燙著似的,發自心底地一激靈。
這身白衣,他到底替他料理乾淨了。
「千萬別覺得我是為了你。」君如珩背過身,聲音遠得如隔雲端,「褚堯,後會無期。」
下一秒,赤紅的身影騰地而起,伴著一聲悽厲長鳴,沒入了翻湧如潮的黑霧之中。
高熱迅速從前額一點燒徹心扉,褚堯臟腑快被灼穿了,本該聲嘶力竭的痛呼,卻只能歸於扭曲到不成樣的口型。
「阿珩......」
「別去......」
「孤知道錯了,孤願意以死來償還。」他絕望地顫著唇,無聲懇求,「你別,別用這種法子懲罰我。」
血液加速洄游至心房,褚堯額角突突發脹,腕間早已失去顏色的血線,迴光返照地又亮了一亮。
那光比螢火還要微不足道,卻讓褚堯眼底重新燃起一丁可憐的希望。
而就在這時,虞珞的出現中斷了這番近乎自毀式的掙扎:「沒用的阿堯,同心契已經被徹徹底底斬斷,他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又怎會拉著旁人共沉淪?」
聞言,褚堯了停下來,目光中的探詢呼之欲出。
虞珞今日整裝而來,一身鐵盔重甲,只有未曾系上的護帶還垂散胸口,露出瘦削剛毅的下巴,略微冒頭的青黑胡茬使他一下看起來滄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