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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旁人知曉此事?」
遲笑愚走近,壓低了聲:「放心,神不知鬼不覺。王屠知道是殿下保的他,發誓掏心掏肝也要報答您。」
褚堯冷哼:「人屠的心肝,孤拿了嫌髒手。讓他儘快查清那件事,孤給他的時間可不多。」
遲笑愚應聲。
一陣風吹過,寒颼颼的,遲笑愚覺著離金陵城越近,東宮看起來似乎也就格外冷情。
這時錦帕揭開一個角,露出君如珩毛茸茸的小短翅——那日化形以後,小靈鳥似乎精氣損耗過重,倒也沒有別的症狀,就是單純嗜睡,屬於春雷都打不醒的那種。
遲笑愚猶豫片刻,問:「您還是不肯放棄噬靈祭的念頭嗎?破落和尚的話未必能信。再者,三魂未全的畢方靈鳥,也根本行不得祭禮。」
褚堯輕撫過那一身被毛,手指停在胸口位置。
因為同心契的緣故,他明顯感受到原本緩沉勻速的心跳,隨著指尖的靠近,逐漸變得激烈而凌亂起來。
那蓬勃的躍動,一下一下,傳遞給指尖,沿著四肢蔓延到心底。
褚堯忽然有種全盤掌握的篤定感,仿佛眼前這個人,從心跳到呼吸,每一次波動都是因為自己。
他莫名迷戀上這種滋味。
「你知道孤為此綢繆了多久,血覆龍脈孤勢在必行。噬靈祭雖險,」褚堯愛憐地摩挲幾下,抬指,金色字紋愈發醒目,「不是還有孤陪著他?」
深知內情的遲笑愚沒法再多置喙。
臨走前他道:「靈鳥化形之事,宮裡已經傳遍了。我好心提醒一句,你能聽說的法子,皇帝未必沒有聽說,要想留他到最後,你可千萬仔細。」
第10章
遲笑愚走後不知多久,一抹紅霞落在觀瀾小築的院牆上圍,白日的時光告罄,君小鳥終於從昏睡中悠悠醒來。
他抻抻翅,又蹬蹬腿,骨頭仿佛卸過重裝似的不得勁,渾身力氣像是被掏空。
前世執行任務,君如珩也經歷過連續幾晝夜不眠不休的高強度作戰,回來蒙頭睡上一整天,立馬變得生龍活虎。
哪像這回似的,折損了元氣十天半月都恢復不過來。
羽毛睡得有些凌亂,他也懶怠梳理,隨意抖擻幾下,蹦噠著跳上長案,黑豆似的眼珠滴溜溜到處打量著。
突然,目光被一幅未完待續的工筆畫所吸引——
一筆濃墨橫斜過宣紙正上方,將畫面分成兩部分。其上杏枝花葉擠擠挨挨,錦簇成團,每一筆線條都勾勒得細而勻稱,枝葉排布也極其工整。
但就是太嚴謹了,好像每一片葉子都經過了精心設計,缺乏旁逸斜出的美感,給人以一種近乎壓抑的沉悶。
而畫面下半部分則明顯生動不少。
雖然只有幾塊石頭,看起來像是作畫者的信手塗鴉。但每塊石頭形狀迥異,稜角奇崛,死物尚且能畫出這許多妙趣,足可見畫作主人的心思工巧。
君如珩並不精通字畫,也能看出明顯的撕裂感:鮮活與死寂,逾規和蹈矩,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出現在同一幅畫面中,似乎預示著作畫人矛盾糾葛的內心。
樹下除了石頭外空無一物,要說是留白也太誇張了點,君如珩瞧著倒像是特意留給誰添補什麼一樣。
他歪了歪腦袋,費勁地認出畫面左下角那一排小字:靈鳥鬧春圖。
落款知白。
靈鳥?鳥呢?睡懵的君如珩在畫中又仔細搜尋了一遍,猛然回過神,不覺失笑。
褚堯,褚知白。
看不出來他還有這份巧心。
「浮生長恨歡娛少,原是枝頭無一鬧。如何,替孤作完了這畫可好?」
身後傳來聲音,君如珩就地化形,後腰枕著案沿,懶懶說:「小爺我這一爪下去可貴,我怕殿下捨不得。」
褚堯走近幾步,道:「阿珩想要什麼?」
自那日被這聲「阿珩」從迷亂中喚醒後,君如珩便仿佛對這個稱呼有了某種怪異的感應,每聽一次,心波兒都不禁蕩漾一回。
他反手摸到案上的金絲琉璃鏡,戴在褚堯異常優越的鼻樑上,完事並不收手,卻是就著這個姿勢望住那雙含情目。
暮靄染得褚知白眸中氤氳,又是另一番迷離神色,君如珩心波盪得險些泛濫。
「我要你——」他故意拖長腔,直到在對方眼中捕捉到一忽兒漣漪,「告訴我一件事。」
褚堯垂首看他,額發在君如珩指尖搔起癢意:「阿珩想知道什麼?」
君如珩悄悄捻動指尖,連著把那綹髮絲也繞了進去:「龍脈。」
褚堯的神情倏爾凝固住。
原來,坑爹系統給的限時獎勵不是別個,正是一段線索提示。
【光復靈界非一夕之功,若想加快任務進程,宿主應儘快取回龍脈,開啟下一進程。】
君如珩:……沒了?
【……】
君如珩深以為,金手指這種東西,你可以不給,但像這樣給了又沒完全給,他覺得自己仿佛村口那頭被胡蘿蔔吊著跑的大傻驢。
好在還有褚堯這根粗大腿。
武烈帝既然為他做過倒灌龍脈的事,君如珩想,他與龍脈之間的淵源必然不淺。無論如何,總得先知道龍脈的底細才是。
然而褚堯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君如珩從未見過他如此冷峻的樣子。
「你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