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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澄寧低頭都看不見馬蹄,球桿根本夠不著地面,慫慫地御馬走開幾步遠離戰區,結果鄭功啟那邊一人從旁邊呼嘯而過,一桿子打在馬臀上。
黑馬長嘶一聲,前蹄躍起來,然後瘋了一般撒腿狂奔。
許澄寧死死抱住馬脖子,像溺水的人抱住唯一一根浮木。
她被顛得快要吐了,胸口的骨頭像被顛裂了一般,風像刀子一樣剜著她的耳廓。
她聽不到其他人哈哈的嘲笑聲,只有胃袋裡的酸水湧上喉嚨的聲音格外清晰。
快抱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要摔死。
許澄寧抬起頭,在馬飛一般疾馳過樹下時,瞅准機會,兩手抓住了垂下的樹藤,把自己從馬鞍上拽離,然後手一松,摔了下去,後背著地。
許澄寧眼冒金星地躺了一會兒,才慢慢爬起來,順王等人已經縱馬過來了。
順王不滿地抱怨:“讓你傳球怎麼不傳啊,你給本王拖後腿了!”
鄭功啟滿臉嘲諷:“喲,都摔成這樣了,原來狀元郎不會騎馬呢。殿下,不如讓許郎君休整一下,換下衣服吧。”
許澄寧一看,衣服的確弄髒了,衣擺還撕裂了一塊,順王不滿歸不滿,還是命令僕役把她去整理衣物。
許澄寧哪肯再留下:“殿下,在下腳摔傷了,不能再陪殿下遊玩,就先告退了罷。”
“那怎麼行呢?這御園之中便有大夫,留下來看過了再走不遲。”
順王自認為體恤臣下,覺得鄭功啟說得很對,便駁回了許澄寧的請求。
許澄寧被帶到一間宮室,僕役讓她等醫者前來,出去時卻把門帶上了。
許澄寧頓覺不好,剛站起來,四下里所有窗戶都同時闔上,呼哧一聲,熱浪從宮室四壁的每一絲縫隙里湧進來,隔著窗紗她看到外面濃煙滾滾,火光大盛。
許澄寧拍門大喊:“來人吶!救命!救命!”
火燒得很快,已經蔓延到了室內,偌大的宮室找不到一滴水。
許澄寧被嗆得透不過氣,眼前濃煙滾滾灰濛濛的什麼也看不到。
許澄寧熏得眼睛疼,開始無力、虛脫,趴在地上微仰著頭,心裡渴望著哪怕一絲甘涼。
黑暗之中,頭頂突然劈開一道天光,緊接著是梁木塌落的聲音,她憑著最後的意志滾向一旁,房梁在身後砸落髮出巨響。
耳朵里開始有令人不舒服的轟鳴聲,她苦笑一聲,原來身處火場是這樣的感覺,是被刺激到極致的五感全失。
恍惚中,身體好像飄了起來,從橫變豎,可她根本沒有力氣站著,是不是有人來了?
她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本能地抓住這個救命的人,然後就感覺腰肢被扣緊,那人帶著她幾個縱躍往上,輕盈得像鷂子一般。
清甜涼爽的風拂過臉龐,仿佛有溫煦的日光打在臉上,許澄寧這才確認,她的確從火海里逃出來了。
臉靠著的東西硬邦邦的,把她臉都壓變了形。
可她抱著的不是個人嗎?
第75章 幕僚
許澄寧摸索了一下,從硬物上抬起頭,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圓圓的白色凸起,她腦子還有些發懵,鬼使神差地拿手摸了摸,凸起居然還會滾動。
努力把眼睛睜得更大,入目是一道英朗優美的下頜,她呆呆盯了片刻,目光慢慢向上挪,竟是秦弗的臉!
秦弗微低著頭,目光冷冽地瞪著她。
許澄寧冷不防被他的眼神嚇到,眼睛一眨巴,兩行清淚就滾了下來。
秦弗斂起眼裡的冷意,皺眉:“哭什麼?又沒罵你。”
“眼疼……”
話沒說完,喉嚨嗆了一下,往世子殿下臉上咳了一團黑煙。
許澄寧一窘。“殿下……”
秦弗臉黑了黑,目光落在被她揪著的衣襟上。
許澄寧連忙放開,雪白的錦袍上留下了一個黑黑的爪子印。
她低著頭:“多謝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秦弗撣撣衣服,還沒說什麼,那邊一群人已經過來了。
“哎呀!皇侄!你怎麼來了!”
順王揚了揚手,跑過來,看到許澄寧一身灰撲撲的,頭髮還被火燎了,便叉腰訓道:“你也太笨了,換個衣服還能走水,本王還以為你死在裡面了呢!”
“幸虧皇侄救了你,你還不謝恩?”
秦弗一隻手壓在許澄寧肩膀上,道:“不必,他已經謝過了。”
見沒人傷亡,順王又開始笑得沒心沒肺:“皇侄,你之前認識小冬瓜啊?”
秦弗淡淡掃過一臉憎恨的鄭功啟,嘴角抿起不易察覺的譏笑。
“認識,而且,交情匪淺。”
鄭功啟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
秦弗十分自然地攬過許澄寧的肩,對順王道:“今日來,是有事要找許狀元,皇叔若沒有其他事,我就把人帶走了。”
順王雖然是長輩,但在秦弗跟前跟個孩子一樣,十分聽話。
“沒事了沒事了,你帶走吧!”
許澄寧跟著秦弗上了馬車,坐在一側。
她頭髮有點蓬蓬的亂,額前細碎的胎毛都炸出來,臉上髒兮兮的,衣服也蹭髒蹭破。
唯獨一雙眼睛透亮乾淨,水靈靈的,眼角微微的紅,鼻尖兒也紅紅的,縮在馬車一角像只被欺負壞了的小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