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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魏汗如雨下,連連應聲。
……
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一直到晚上,還在斷斷續續地往下掉。
李少威握著書卷,不時看看窗外的夜幕,半天沒有翻動。
他這心神不寧的模樣連心大的陸昌都察覺到了,在李少威面前晃了晃手,拍拍後背道:“你別擔心啦,雨這麼大,送信的耽擱了也說不定。”
李少威搬過來後,許澄寧每兩天就讓人遞個紙條過來報平安,今天正是送信的日子,卻比以往要晚了兩個時辰。
李少威扯扯嘴角,剛要說好,陸家的掌柜在門口敲響了。
“少爺,許公子的信來啦!送信的小童說,怕弄濕了紙,這才晚了。”
陸昌笑嘻嘻地指指門口:“你看吧!”
說著拿過一看,笑嘻嘻地揚著紙箋道:“今天也是平安啦!”
李少威接過去看了一眼,字的確是許澄寧的字,臉上扯出個笑,點頭道:“嗯,是平安。”
說完就轉過身去,捏緊了拳頭。
她出事了……
“少威兄,之後的日子,不論外面有什麼傳言你都不要信。若我身在外有事告知於你,口頭傳信,每三字取信一字,最後面我會加上「勞君往墨香齋替我捎半刀次青紙」,一字不差;
“書面傳信,晴天,我就在紙箋左下角畫一枝山桃花,雨天,我就畫一隻黃梨。”
“若這兩樣都沒有,定是有人冒名,你不要輕信,也切勿輕舉妄動,等我安全定會設法傳訊與你。”
“倘若殿試前一日還沒有我的消息,你便悄悄前往端王府或是壽王府,以我之名求見王爺。”
黃梨是長安府學裡一隻吃百家飯的流浪貓,許澄寧沒事就喜歡在紙上隨手塗鴉那隻懶洋洋的貓兒,憨態可掬,那股子隨性而熟練的神韻,李少威早就刻印在了心裡。
今天該畫黃梨了,送來的,卻依舊是一枝山桃花,而且花蕊里,也沒有「平安」二字。
李少威有一股衝動,想衝出去找她,可理智讓他死死地抓住了桌沿。
那日她叮囑自己的話猶在耳旁,她什麼都算到了,自己又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她呢?
那,就再等等吧。等她的黃梨。
四更天,城裡一片黑沉沉的寂靜,只偶爾有一兩聲打更的梆梆聲。
鐵牛打著個昏黃的燈籠,徒步走回家。
他是個泥瓦匠,白天給人砌磚蓋瓦,晚上去窯里燒磚。不僅能賺兩份工錢,燒的磚不也不愁銷路。
這個時候回家,還能睡兩個時辰。
他走了許久總算到了家,剛推開家門,腳下突然碰到一團濕漉漉的活物,鐵牛嚇了一大跳,以為是水鬼,手已經抓過了一把鍬子剛要舉起來,卻聽見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你叫鐵牛,在平安賭坊下了狀元注。一旦賭輸你的屋子都要抵押家人全都要賣身為奴。”
水鬼抬起頭,一字一句:“我是今科會元許澄寧,賭坊要害我,你救我一命,我必考取狀元,讓你把錢都贏回來!”
第46章 高熱
早市開不久,濟仁堂的夥計打著哈欠剛打開藥堂的門扇,鐵牛就急匆匆地跑來了,滿頭大汗。
“俺娃昨晚著了風寒,發高熱了!勞煩給抓點藥!”
他遞上一張藥方子,夥計接過去看了看,轉頭就去抓藥。
他幹這行幾年了,頗有經驗,這藥方子上面的字一看就知道是那些個行腳大夫寫的。
這些窮鬼為了省幾個臭錢,愣是不肯上醫館看病,找些不入流的人看了之後再上藥堂抓藥,這些他見得多了。
左右是人家自己的事,就是藥方子吃死了人,他也管不著。
夥計很快抓好了幾副藥,鐵牛又道:“再拿瓶好一點的金瘡藥,唉,前兩天摔了一跤,腰疼得厲害,夜裡睡不著……”
“五兩二錢。”
對老百姓來說,已經是好大一筆開支了。鐵牛卻咬了咬牙,毫不猶豫就掏了銀子,然後捧著藥回了家。
鐵牛娘子正在洗衣裳,一邊洗一邊掉眼淚,眼睛早已哭腫了。
鐵牛拉她進屋,壓低了聲往小閣樓望了一眼:“咋樣了?”
鐵牛娘子泣不成聲:“還在燒,越來越燙……你瞧……”
她從盆子裡拿了件衣服展開給丈夫看,衣料上卡著砂粒,磨破了幾處大口子,最大的口子從肩膀一直斜撕到後腰,上邊還有大片暗紅的血印子。
鐵牛臉一皺,眼裡也泛出了淚花:“造孽!”
鐵牛娘子哭道:“你說,他能行嗎?如果熬不過去,咱們不光屋子要賣掉,全家都得賣身當奴婢,一輩子翻不了身!三兒他,才六歲啊!”
鐵牛心裡也苦澀。他上有老下有小,夫妻倆每日起早貪黑將將能不餓肚子,攢下幾個小錢,可老母病重卻把家底花了個七七八八。
因為許會元名聲太響,讓人覺得狀元必中無疑,夫妻倆也是商量了好久,咬咬牙才決定賭一把。
誰能想到,賭坊還會在背後玩這些個陰的。
“你趕緊去熬藥,把多出的兩味藥挑出來,就照許公子說的法子熬。我去把雞殺了,你熬點雞湯給許公子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