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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為她開脫。身為謝家人,敢做便要敢當,現在縱容她便是害了她更是害了全家!”
許秀春瑟縮著,她一向怕這個祖父,拉著王氏道:“母親,是這個小賤人擰了我,她……”
“好了!”
文國公謝允伯打斷她的話。
他也心疼這個失散多年的女兒,對她的粗鄙無禮一向寬容以待,只是日子越長真是越發看不過眼了。
“從明天起,禁足一月,我會替你請教習嬤嬤和西席,安安分分跟著學規矩、讀書識字,每日的功課都送到我這兒來。”
雖然文國公大義滅親,可新來的土姑娘到底又給各房茶餘飯後添了份談資。
晚宴過後,除大房外,其餘人看足了戲,喜滋滋地回去了。
“這大房啊,真是越來越不成器啦!”
曹氏一邊為夫君寬衣,一邊低聲笑道:“拿個奴婢的女兒當閨女,親女兒又日日鬧笑話,真真兒是……嘖嘖……這府里,再也沒有人能礙著斐兒和韞兒的前程了!”
本朝重文輕武,武將遠沒有文官來得吃香,文國公父子雖是本事極大的,可朝廷不興武事,他們便久不能得到重用。
反觀二房,二老爺任工部尚書,那可是實權頗大油水又多的肥差。底下兩個兒女也很出息。照這樣看來,不出五年,這國公府里就該是他們二房說了算了。
“一個奴僕之女,本就不配與韞兒比,不過是父親偏心抬舉她幾分罷了。”
二老爺擦過手臉,道:“我那個大哥,從小就不懂討人喜歡,父親名聲在外。但凡他有一點從文的心思,多的是路子可以叫他走到我今天的位置,偏偏他要去從軍。血灑了,軍功立了,仗一打完兵權還不是說收回就收回。”
“他呀,就是個榆木腦袋。”
曹氏奉上一杯茶,笑眯眯道:“爹的才氣,全都傳給咱們這一房了。”
二老爺不知想到什麼,低低笑了一聲:“貴不可言的韓氏血脈,不過如此……”
當世僅存的世家大族,謝家算一個,韓家也算一個。
在一百多年前科舉還未盛行的時候,謝家韓家都是秦姓皇室賴以維持朝綱的門閥。
孝武皇帝登基後大刀闊斧,一力打壓世家,通過科舉選拔人才重用寒門,各大世家才逐漸沒落,甚至消亡。
韓氏已經式微,盤踞在舊都不怎麼參與朝政,謝家的支系也萎縮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謝韓依然是百年世家名門。
當年謝韓聯姻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羨煞了世人。
他是繼室之子,從很小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他,父親的原配髮妻是一位多麼高貴端雅、才華橫溢的貴女,母親連人家一根腳趾頭都夠不上,他也遠遠比不上他的大哥尊貴。
兄弟倆一同去做客,他永遠是那個被忽略遺忘在角落的孩子,他的大哥則被所有人捧上了天。
他羨慕地跟著讚美大哥,大哥卻說出——“不是我厲害,那些人誇我都是因為我的家世,嘰嘰喳喳沒一句真話”這樣的話,來炫耀他的出身與家世。
後來他大哥異想天開地丟下書本跑去當兵了。
為了有朝一日把這個趾高氣揚的大哥踩在腳底下,他更加勤奮刻苦地習六藝。
從此他寒窗苦讀,成了矜貴儒雅的少年英才;而大哥舞槍弄劍,成了刀口舔血的莽夫。
他進士遊街那天春風得意,大哥卻從邊關回來交了兵符賦閒在家,從此黯淡無光。
兄弟倆的風光就這麼完全調了個個。
曹氏笑道:“咱們老爺,才是真的有本事的……”
不提二老爺夫婦如何笑談長兄,此時此刻,文國公夫婦也在夜話。
王氏剪了燭花,罩上燈罩放在了書案上,給夫君捏起了肩。
“你是不是怪我?”
謝允伯捏捏眉心,拍了拍妻子的手道:“不怪你,是我對不住你,讓你受了這些閒氣。”
王氏把臉貼在丈夫懷裡,閉眼搖了搖頭。謝允伯擁著她,思緒飄得很遠。
“十歲那年,我因與關鴻交好,認識了他的祖父關平海。關大人博學廣聞,為人風趣闊朗,十分喜愛小輩,與我幾乎成了忘年交。”
“後來,朝廷與北厥往來,派遣關大人出使和談,北厥人砍下他的頭顱送了回來,要朝廷下嫁一位公主,並予一百萬兩金帛,朝廷答應了。”
“我不服,去找父親,父親告訴我,國無強將,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從那時起,我便立志從軍,誓不讓大魏再受此屈辱。我不在意聖上的冷落,武將賦閒那是因為國泰民安,我只願有一日宵小欺我大魏,還能有人站出來,再不會無良將血洗國恥。”
“只是,”謝允伯眼裡浮現一絲淡淡的悲涼,“我沒有想到,我的堅持卻成了他們攻訐大房的理由。禍起蕭牆,這個道理難道他們還不懂嗎?”
“這些年,你受的苦我都明白,委屈你和孩子們了。”
王氏搖頭:“我從不求夫君大富大貴青雲直上,只要你和孩子們都能平安喜樂,就夠了。”
她沒有強勢的娘家,能嫁入國公府也僅憑與謝允伯的兩情相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