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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們只敢死死扣住欺君之罪、悖逆綱常去說,靜等許澄寧去文廟贖罪。
“喂!”一人遠遠跑來,“你們聽說了嗎?許澄寧被傳召進宮了!”
書生們紛紛站起來。
“難道是要懲處了?”
“走!去看看!”
他們緊趕慢趕跑到宮門前好一陣等,忽而長街街口停下了一架樸素的馬車,馬車上走下來一寬袍半束髮的男子。
男子朝馬車擺擺手,馬車便自去了,男子便獨身一人,款步而來。
好幾個書生瞪大了眼睛:“那不是……”
“他來幹什麼?他是想給許澄寧撐腰,還是想放棄她?”
“應該放棄吧,如今誰還敢挺許澄寧,不想在文林混了?”
男子對他們鋪天蓋地的議論猜測充耳不聞,雍容雅步,神態自若地從他們當中穿過,在宮門前站定了,開口聲音清潤如泉:“清川燕竹生管教劣徒有失,特來向聖上告罪。”
勤政殿,許澄寧叩拜於殿中,九五之尊安坐上首,龍目平靜而威嚴。
“許澄寧,你可知罪?”
許澄寧隱隱猜到嘉康帝召見自己與秦弗有關,秦弗跟嘉康帝達成了什麼?
她不認為高高在上的帝王能真的體諒她的苦衷,為她開特例,頂多看在謝家的份上饒她一命,其他的,難道是秦弗跟他做了什麼交換?
許澄寧心思流轉,面上低眉順目:“民女有罪。”
嘉康帝看著她的頭頂,道:“你該說臣女。”
許澄寧垂眸:“不敢與敏濟郡主爭輝。”
“你是在怪朕?”
“民女不敢,民女自知所犯乃死罪,能保得一命,已是皇恩浩蕩,不敢有怨。”
嘉康帝慢慢轉著手上一串佛珠,忽而又問:“弗皇孫昨夜抗旨回京,你可知道?”
“民女知道,民女已見過弗殿下了。”
嘉康帝露出一絲笑:“他倒是對你情深意重,求朕不要趕你出京,而是文廟謝罪後,將你許配給他為妾,待世人漸漸忘卻,再找機會抬你為側妃。”
許澄寧算是聽明白了,嘉康帝就是想挑撥離間,謝家如今重掌兵權,他想掐滅一切壽王府與謝家勾連在一起的機會。
“朕覺得他的提議也不錯,起碼你離親人近了,你意下如何?”
別說嘉康帝不可能允諾這樣的事,就算他同意了,只怕接下來的苗頭,就要猛攻壽王府了。
許澄寧豁然抬頭,剛烈地拒絕:“聖上,民女絕不做妾,抵死不從!弗殿下此言分明是在羞辱民女!聖上還是賜民女一死吧!”
“哦?你二人難道不是兩情相悅?”
“民女原先為男裝,弗殿下也不知民女真實身份,何來的喜歡?”
許澄寧用儘量不失禮、卻掩蓋不住咬牙切齒的語氣回話,嘉康帝聽在耳中,放心了許多,剛要再說什麼,海公公走進來道:“陛下,燕大儒在宮門外求見。”
聽到燕大儒三個字,許澄寧欣喜地轉頭看向殿外。
燕先生是她在世上唯一完全信任不會因為女兒身就放棄自己的人,他來接她了嗎?
“宣。”
宮道漫長,過了小兩刻鐘燕竹生才到,他從許澄寧身邊擦肩而過,在她身前一步站定,俯首叩拜。
“草民燕竹生教徒不力,特來向聖上請罪。”
嘉康帝道:“燕大儒如師如父,竟也不知許澄寧真實身份?”
“草民慚愧,確實不知。但草民當初收她為徒,本就不為她是男是女,而是她真的有天賦。”
“聖上恩慈,看在文國公的份上免她一死,可否也看在她於朝廷小有作為的份上,免她文廟謝罪,許草民帶她出去呢?”
不知過了多久,那兩扇安著十一路銅釘的朱漆大門慢慢打開,許澄寧跟燕竹生站在門內,看見宮門之外,人山人海,密集的目光匯聚於一點,釘在他們兩個身上。
那些目光不甘、不善,帶著忿忿之意。
看來他們是知道聖上對她的發落了,革除功名、逐出京城,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燕竹生拍拍她的腦袋:“敢走嗎?”
許澄寧點頭:“敢。”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一起走出來,燕竹生行於前,許澄寧隨於後,迎著凌遲的眼刀,不卑不亢地穿過宮門前的空地,走向大道。
“竟然就這麼放出來了,連文廟都省了?”
“聖上也太寬慈了。”
議論聲、責罵聲、控訴聲,聲聲入耳,不絕於路。
餘光里,一抹綠色從人群中揮擲而出,砸在她身上。
許澄寧低頭,見是一片爛菜葉。
有了第一片,就有第二片、第三片,無數片,伴隨著憤怒的指責、謾罵聲,紛至沓來。
許澄寧被砸得看不清前路,恍惚記起上一次這種狀況,還是她狀元遊街,被人扔花扔帕子的時候。
燕竹生也未能倖免,他乾淨的袍子染上了污漬,發間與肩頭都掛上了菜葉子。
而他卻恍若未覺,依然步履從容,信步閒庭一般,不疾不徐地走,不曾亂了一步。
李茹、秀秀和妙妙,還有李少威、賀鵬,不知從哪裡跑出來,高舉雙手在路邊為他們擋攔丟擲的雜物,大喊:“別扔,別扔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