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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儘管瞧著,一個橫行鄉里的地頭蛇,我究竟撬不撬得動!”
“伍大人,”許澄寧胸口起伏,用盡最後的力氣道,“若你不斷,我便奏請,換個人來斷!”
這是要奪他的烏紗帽!
縣令嚇得屁滾尿流,連忙抬起驚堂木拍下。
“犯人鮑六,毆打當朝進士,藐視皇威,處以流刑,流放三千里。”
才流刑。
許澄寧立刻意識到縣令又耍小心眼,留了空隙可以叫曹家動手腳呢。
她張了張嘴,口腔內撕裂的傷口又滲出血,喉中甜腥,眼前又黑了起來,再說不出一個字。
她沒說話,鮑六卻不能忍,暴喝道:“你敢判老子的罪!”
他暴起搶過衙差手裡水火棍,擲向縣令。
縣令害怕地躲到桌子底下,鮑六沒再管他,而是舉起拳頭,惡狠狠地走向荊柔嘉懷裡的許澄寧。
“小子,我弄死……”
話音未落,隨著一道破空聲襲來,還握著拳頭的胳膊飛起,帶起一片血光。
“啊——”
鮑六捂著齊根斷掉的胳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痛得在地上打滾。
“擾亂公堂,公然毆打朝廷命官,當斬!”
聲音清朗,沉穩有力,是許澄寧熟悉的聲音。
她睜開眼,看到公堂之外的百姓分開了一條道,頎長俊逸的男子站在了中間。
神情,她瞧不清楚,但知道是誰。
單左舉起令牌,縣令連滾帶爬地跪下。
“下官不知壽王世子駕到,有失遠迎,望殿下恕罪!”
秦弗冷冷地看地上嗷嗷叫的黑臉漢,腳踩上他的胸口,把人壓得動彈不得。
“如此張狂的罪犯,莫不是廟裡的神佛,連代天子牧民的一縣長官都要畢恭畢敬?”
縣令一肚子的苦水沒處倒,全化作了淚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下官……下官……”
秦弗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犯人作惡多端,抄沒家產,依律賠償,遊街示眾,三日後斬首!”
鮑六睜大了眼,看到衙差前來押解下獄,終於感到了驚恐。
“殿下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殿下!饒命啊殿下!”
嘈雜的聲音遠去,秦弗垂眸看向跪趴在地上的縣令。
“至於你,等吏部的調令吧。”
縣令抖得更厲害了。
受害的母女倆冤屈得報,喜極而泣。
荊柔嘉也舒了一口氣,秦弗視線轉過,向她走來。
許澄寧還窩在荊柔嘉懷裡,頭痛欲裂,眼前時明時暗,昏昏的眼看眼前人,只能望到胸口處,但知道是他。
她想作揖。“殿下……”
眩暈再次攪動她的腦子,這次她沒撐住,昏了過去。
“許澄寧!”
第231章 入仕可好
許澄寧在微微的刺痛中醒來,睜眼就瞧見秦弗坐在自己旁邊,用打濕冷卻的帕子輕輕地敷她的臉。
她呆呆地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才沙啞出聲:“殿下,你怎麼來了?”
“你醒了,該喝藥了。”
秦弗攬著她的背將她扶起,靠在床頭,自己端過一碗藥,試了試冷熱。
“父王奉旨秘密捉拿完明教餘黨,孤恰路過此地,便先過來看看。”
她口中有傷,藥湯被秦弗吹涼了才送入她口,涼藥漫過口腔內的裂傷,疼痛令她清醒了。
“殿下,我的傷是鍾大夫看的嗎?”
秦弗吹了吹勺子裡的藥,聞言看了她一眼。
“是,怎麼了?”
許澄寧心裡一松,是他就好。
“沒有,我隨口問問。”
秦弗餵她喝完了藥,吃過蜜餞,看她精神略好了些,才問道:“你特意不讓雲九出手,就是為了引那惡徒對你動手,好給他定罪?”
許澄寧微微出神,神思不屬地點點頭。
秦弗眉心鎖緊了。
“值得嗎?給他定罪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何要傷害自己?”
許澄寧默然良久,那份酸苦回憶像潮水一樣漲起,漫出了心口的堤岸。
“我三歲那年,村裡有個無賴趁我爹病重,把我娘拖到僻靜之處,被我四叔母撞破了,闔村皆知。”
“那無賴便道,是我娘不滿丈夫病弱,特意勾引他,村里人信了,罵我娘是蕩婦。我爹討回不來公道,便帶著我娘和我去衙門敲鳴冤鼓,告了許有根。”
“縣令不喜這等有傷風化的官司,看我爹樣貌醜陋且殘疾病弱,我娘卻青春貌美,而我長得也不像我爹爹。於是他不需要證據,便認定了我娘水性楊花。”
“最後他判許有根無罪,是我娘自己不檢點,理由是,她穿的衣服太緊了。”
“我娘百口莫辯,從此成為村民口中的淫娃蕩婦,這麼多年一直在受欺凌。”
許澄寧睫毛一顫,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串,一顆一顆掉下來。
秦弗心頭酸疼,靜靜地用手指幫她揩淚。
許澄寧哽咽道:“男子管束不好自己,卻要把原因推到女子身上。一旦有了風流韻事,女子總是有罪的一方。世俗皆以男子風流為尋常,女子多情卻是萬劫不復。”<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