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頁
“血!出血了!”
血是暗色的,像墨一樣在水中暈開。不多時,泛綠的浴湯就變成了暗色。
許澄寧似乎很是痛苦,嘴角微微扯動,秀氣的眉毛擰住,怎麼揉都揉不開。
“寧兒,堅持住,再忍忍。”
“如何了?”門外有人在問。
韓清悅道:“已經在出血了,只是她好像很痛。”
沒等別人出聲,鍾白仞就喊道:“不痛才怪,忍一忍就過了,這還是第一回,痛得還算輕的,熬一個時辰就夠——別進去搗亂,老頭子出手了就不會讓她死!”
一個時辰如同十年,煎熬地過去,等浴湯不熱了,許澄寧整個人也像剛從墨池出來處處泛黑,待擦乾淨了,又變成近乎透明的蒼白。
不過她臉上的淤色,已經顯而易見地淡了一大半,變成了淺淺的紫紅。
“第一次拔毒最多也最容易,同時失血也大,補血的湯灌進去,讓她快點恢復氣力。”
第二次拔毒在所有人的提心弔膽中到來。這一次,許澄寧更加疼痛難忍,甚至口中溢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沒有出黑汗,韓清悅親眼看見她鼻子和脖頸處的紫紅色凝聚成一條顏色極深的細線,像肌膚底下一條蟲子在鑽動,越過脖子,穿過肩膀。然後在手臂上一點一點地往下爬,每爬一步,都會引起一陣抽動,纖細的五指被帶起來,痙攣一樣地抽動。
在韓清悅緊張的目光中,蟲子終於走到中指指尖,一滴一滴地滲出黑血。
許澄寧整個人也如虛脫一樣,汗水打濕頭髮,頭歪到一邊,胸口起伏有些快。
第443章 不可食言
這一次效果雖不比上一次明顯,但也能看出淤色又淡了許多,臉色只剩下極淡的印子,像輕輕掃上去的胭脂,蒼白的芙蓉面上添了一抹艷色。
昏迷之人無法言語,但只看她像過了一遍水的濕發,還有時不時冒出來的青筋,便知她遭了極大的罪。
這還是第二遍,第三遍該有多疼?
秦弗心疼地將她摟在懷中,隱隱覺得她比前兩天更清瘦了,肩膀單薄得能摸到纖細的骨頭,身子軟綿綿輕飄飄的,餵食也餵不進去了。
“能不能緩幾日再拔最後一次?”
鍾白仞搖頭:“當然不能,錯過了這回,等毒深入骨髓,想拔也拔不出來了。現在不拔她也不會死,但會疾病纏身,短壽。”
這兩個字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秦弗心裡:“不行!”
“當然不行!”謝允伯心疼得要命,“鍾神醫,請你一定治好我女兒,大恩大德,我們謝家一定會永世難忘!”
謝容鈺也道:“請神醫妙手回春。”
鍾白仞聽著順耳,謝家父子嘴就是比殿下甜,還知道管他叫神醫,這不比府里那群混蛋幕僚一口一個老頭強?
“盡力,盡力!”
其實鍾白仞也很詫異,這小丫頭瘦瘦小小。哪怕昏睡中忍耐力也很頑強,不輸男子,看來也是不想死的吧。
他看了一眼秦弗,見他鄭重其事地說許澄寧由他照顧,晚上他要留在這裡。
謝允伯不樂意了。
“你當她爹和她哥是死的嗎?”
秦弗不慌不忙看了一眼鍾白仞,鍾白仞被這個眼神刺了一下。頓時看戲心情全無,咂咂嘴,不大情願地說道:“患者也是有感知的,越重要、感情越深的人陪在身邊,能好得更快。”
“為什麼?”“因為有愛。”
說完,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謝允伯像被燙到,齜牙咧嘴的,想反駁卻反駁不了。
寧兒還沒回謝家,還不知道親爹爹和親哥哥的好,跟秦弗雖然也是聚少離多,但兩人有了早半年的情分,怎麼著都更親近一點。
想到這,他又是氣得跳腳又是無可奈何,為了女兒安好,只能幽幽怨怨離去,便宜了覬覦女兒的臭小子。
等耳根清靜下來,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秦弗拿濕布沾濕許澄寧發乾的唇,然後靜靜瞧她。
失血過後,她手腳冰涼,唇上血色又淡了幾分,他先給許澄寧添了被子,添完又疑心蓋厚了會壓到胸口喘不了氣。
想了一想,拿掉一床被子,自己寬衣,身上僅著中衣中褲地躺在了許澄寧身邊,讓她枕著自己的臂膀,嚴嚴實實地嵌進他的懷裡。
慢慢地,冰冷的手腳就被捂得暖洋洋起來。
秦弗見她呼吸清淺,似是睡得安穩,這才稍稍放心,在她的秀髮上蹭了蹭,也淺淺睡去。
可能是被照顧得不錯,第二日許澄寧吃得下了,鍾白仞也說她恢復尚可。於是緊鑼密鼓地準備最後一次藥浴。
這一次,一開始就極不順利,藥湯開始沸騰的時候,許澄寧昏昏沉沉,手腳卻本能地掙扎,無力的手越過浴桶,似是不耐藥浴的刺痛與滾燙,想爬出來。
她是病人,韓清悅和利秋秋輕而易舉就按住她,卻讓她嗆了幾口水。
後來她沒力氣了,頭往後仰,纖細的喉管被拉長,流露出一種瀕死一般的脆弱、痛苦的感覺。
“她受不了了!”韓清悅熱淚微漾,“秋秋你快出去,問神醫該怎麼辦?”
利秋秋趕忙衝出去:“許、許先生不大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