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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辰扯扯順王,幾人溜到牆下,用疊羅漢的方式往上爬。
順王肯定不能讓他墊在下面,許澄寧太瘦小也不行。所以其餘三人先把他們倆扶上了牆,然後再爬上來。
於是五個人一溜掛在庇檐上,露出一排腦袋。
“看!那就是柳二小姐!”
循著順王所指的方向,許澄寧看到遊廊上一個衣帶翩躚的少女執捲款步而行,素淡的衣裳很寬大,覆著一層紗,腰間卻用一根彩色的腰帶束起,纖細如草,身上有一種頗為動人的魏晉風流。
順王得意道:“怎麼樣?漂亮吧?”
鄒元霸初嘗愛情的甜蜜,自詡為前輩,不停地慫恿順王衝上去告白。
於是順王嘬嘴吁了個哨:“文貞妹妹,你好呀——”
柳文貞望過去,看到牆頭上一排的腦袋,順王笑得跟痞子似的。
她嚇了一跳,帕子捂住了嘴,眼睛瞪圓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了手,稍一屈膝,匆匆離開了。
“嘻嘻嘻,她害羞了!”
許澄寧扶額,確定她不是被你的流氓做派嚇到了嗎?
順王推她的肩:“許澄寧,快幫本王想想怎麼追到她!”
許澄寧腳下什麼都沒有,連忙扒緊瓦檐,雙腳撓牆:“別晃我!”
幾個人不怕死地推推搡搡,忽然聽見有人指著牆頭大喊:“誰在那裡?”
“啊啊啊!”
少年們驚呼,鄒元霸率先跳下了牆,拉了上官辰一把,兩人一起把順王接下來,再去接邱陽。
剛要伸手去接許澄寧,那頭已經有人過來,幾人立馬撒手跑得比兔子還快。
“欸!喂!我!還有我!”
許澄寧獨自掛在牆上,看他們都跑遠,一陣蹬腿大喊。
那群沒良心的大呼小叫,遠遠甩下一句:“哥們管不著你了!你一定要保重!”
許澄寧氣悶,弓身沉下腰來,在牆頭縮成一團,只差屁股上長條尾巴就是只偷爬米缸的小老鼠。
後領子突然被一隻有力的手拎住,從牆上拽離,然後落下來。許澄寧驚呼,一個愣神的工夫,自己已經蹲坐在地上了。
她抬頭,只見面前是個十分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身上穿著銀灰色罩衫,布質平整無褶。手從她後領子撤走的時候,許澄寧依稀還聞到很乾淨的皂角香。
最引她注意的是那雙眼睛,明明是有力的眉目,卻透著溫善的柔光。
她從不信世上有突如其來的親昵,可這一刻,卻恍惚感到一種天然的親近,不是刻意迎合,也不是別有居心。
謝允伯低著頭,看女兒蹲坐在地上,小小一糰子,仰頭呆呆地望著自己。
好可愛啊……
猶記得,當年女兒剛出生的時候就十分可愛,他欣喜若狂,往家裡去信報喜,說要給女兒取名叫小花。
謝老國公來信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並甩出瓊絮二字,說不用就別認他這個爹。
現在看來,還是他英明,女兒嬌嬌嫩嫩,小小一隻,又漂亮又可愛,不是小花是什麼?
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把嘴角抿住,壓得死死的。
許澄寧站起來,沖他作揖:“謝叔叔幫我。”
啊啊啊。女兒跟我說話了!
對面男人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扭曲奇怪。一半像在哭,一半又像在笑,許澄寧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看見陰陽臉。
“叔叔?”
謝允伯回神,抵唇咳了兩聲,裝模作樣地問:“在玩什麼?”
許澄寧道:“風箏掛牆上了,我爬上去拿呢。”
謝允伯揶揄地看她。
小樣兒,翻牆,還撒謊。
真是頑皮。“那我幫你拿?”
許澄寧連忙道:“不用的,已經被人拿走了。小子謝謝叔叔。”
叫爹爹。
謝允伯臉上露出一絲笑:“不用謝。”然後一直盯著她。
許澄寧覺得他有些奇怪,正在心裡揣摩他意圖的時候,那頭順王幾個跑了回來,遠遠大喊:“許澄寧!走了!”
許澄寧還記恨他們把自己一個人丟牆頭上的事,鼓臉瞪了他們一眼,想了想,還是回頭對謝允伯道:“我得走了,叔叔。”
謝允伯現下心情就像近鄉情怯,離得遠了,就想跟女兒說說話,可真到眼前了,又有些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頓覺悵然,便揮揮手道:“你去吧,小心點,頑皮可以,別傷到自個兒。”
許澄寧覺察出他聲音似乎很悠遠,含著微風一般的嘆息,順王又一聲大喊打斷了她的思緒,只得跑著跟了上去。
跑了幾步,不知為何,有種奇異的感覺漫上心頭,她腳步慢了下來,回頭望了過去。
中年男子還站在原地,也在望著她。
迎著日光,許澄寧眼前出現一些彩色的淡淡的光片,男子的面容因此模糊,可那情態依稀,有幾分粘連之意。
“許澄寧!腿斷啦?”
順王又喊了一聲,許澄寧往前跑,這次沒有再回頭。
謝允伯看她離去,兩眼脹熱,朝堂與沙場廝殺出來的大將,已經許多年不曾流過一滴淚,可這會兒看女兒嬌小伶仃的背影而不能相認,他竟忍不住想哭一場。<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