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黎晝頷首,微微側身:“我們去麟騌閣。”
大抵是受了環境影響,黎晝的話很輕,林無妄沒聽清楚。但他仍點點頭,一副乖巧又溫順的模樣。
小童在前邊帶路,他走得不急不慢,這裡的路很奇怪,瞧著是一座山頭接著一座山頭,中間沒有任何相連的橋索之類。然而走出崖邊,腳下又會生出些透明的光塊。
那光塊瞧著虛無,踩上去卻有實感。這是什麼呢?
進入四合宗之後,黎晝便鬆開了林無妄的手,林無妄低頭琢磨,一時間走慢了些。
“跟上來。”黎晝察覺到林無妄落後了幾步,於是駐足,“你若再走得慢些,通明橋消失,你便要掉下去了。”
“這叫通明橋?它還真是座橋?”
黎晝一邊帶著他往前走,一邊解釋:“駕於山間,渡人而過,合該稱橋。這各峰之間都有此橋可供通過,只不過要記入宗門譜內,宗祠滴血盟誓,領了自己的命牌,才能見得它。這幾日你先跟著我,等過些時候,正式拜入宗內,你也會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牌子。屆時,你便可自由來去,不受地勢禁錮了。”
林無妄滿臉認真:“我一定好好跟著師尊,寸步不離!”
黎晝失笑:“倒也不必如此。”
行至麟騌閣,小童告退,黎晝頷首示意之後便準備推門進去。只是推門之前,他略微有些遲疑。
黎晝轉頭,似乎是想對林無妄說些什麼。但偏偏有個聲音搶在了他開口之前。
“宗主,你可算回來了!”
那白須白髮的老人先他一步開了門,風一樣迎過來,摸摸他的胳膊又拍拍他的臉,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瞧了好一陣,這才心滿意足道:“沒瘦。”
說來黎晝也是幼年拜入四合宗的,他少時被收在頃辭長老門下,算是頃辭長老看著長大的,後來宗主弟子選拔,他根骨上佳,於是又被寅虛收為親傳弟子。再後兩年,便是他修煉時發生意外,嘔血陷入昏迷,沉睡許久不醒。
也是因為那場意外,他的容貌便永遠停留在了這麼個年歲。
黎晝惦記著自己在林無妄面前的長輩架子,臉上掛不住,他虛咳幾聲,瞥一眼身側示意。
像是剛剛才發現林無妄的存在,頃辭長老伸著脖子湊過去:“這是哪裡來的小娃娃?”
“是我新收的徒弟。”
“徒弟?”頃辭長老神色一變,“你收的?”
黎晝應了聲:“是。”
頃辭長老眼神怪異地打量林無妄。
那眼神里滿是戒備,看得林無妄怪不舒服的。
半晌,長老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黎晝。
頃辭長老緩緩道:“你心裡有數便好。”接著,他狀似不經意,“那你預備幾時帶他去宗祠?”
要入四合宗,第一便是宗祠之內以血盟誓,供上自己的命牌長燈,這樣下來。如若出門在外有何險情,長燈便會明滅不定,將其預報給門人。許多大門派都有這樣的燈祠,這也是眾多修仙弟子擠進腦袋也想進大門派的原因之一。
比之外邊的散修,有了命牌長燈,便相當於多了一層庇護。仙途險阻艱難,危險不勝枚舉,誰都想好好活著。
而另一層,於宗門而言,這也是在檢測弟子心力。祠內有法禁,如若心底有惡、有邪念、有陰謀算計,那麼長燈便燃不起來。
“路途遙遙,我預備讓他休息一天。”黎晝略作沉吟,帶著商量的語氣,“後日一早,我便帶他去宗祠。長老以為如何?”
頃辭哼了聲:“宗主定奪便好。”
這便是不滿了。
黎晝知道他不放心,笑著嘆了聲。
“這一路上宿雲同我鬧了好大的彆扭,到現在也不肯回應我。”撫上腰間佩劍,黎晝半似無奈,“分明先前還好好的,還為留下這孩子同我撒嬌來著……”
宿雲劍撒嬌?還是為了這孩子?
頃辭眉頭一挑。
取仲夏天星島上三道流火,嚴冬況山之巔七尺冰峰,投以無淵玄鐵,借乾元鼎鍛淬而成,宿雲是再正不過的劍。哪怕是藏得再深再細的邪念也逃不過它。能得它的喜歡,這孩子必然不是什麼邪祟。
“行了,你這小子……”
但凡是他帶大的,頃辭長老都會把他們當孩子。即便黎晝如今已經成了一宗之主,私下裡,他也總是這麼喚黎晝。甚至於當初黎晝嘔血暈厥,他還跑去找寅虛互嗆,說寅虛沒養好從他這兒帶走的孩子。
那段日子是四合宗最熱鬧的時候,直到寅虛飛升真仙,宗里才又安靜下來。
頃辭擺擺手:“說他一路勞累,你也該休息了。回去吧。”
黎晝含笑:“多謝長老。”
從頃辭長老的麟騌閣到黎晝居住的清予閣,中間隔了兩個山頭,不同於來時,在回程路上,林無妄很是沉默。黎晝覺得奇怪,卻也沒在路上詢問,而是等兩人入了寢殿,他才摸摸林無妄的頭:“你怎麼了?”
林無妄低著頭。
黎晝尊敬頃辭長老,這點林無妄感覺得到,頃辭長老對他很是戒備,也不滿於他是黎晝弟子的這一身份,這點他也感覺得到。
雖然黎晝方才有替他說話,但他仍為此擔心,害怕黎晝會因此而讓他離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