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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這條路從前走過太多次,腳上有了習慣,也可能是真的太久沒回來過,想來看看。
晨星說不清楚,也懶得多說,左右來都來了。
“進去吧。”
晨星推開門就要往裡走,忽然聽見方月去猶猶豫豫喚她一聲「留步」。
“怎麼了?”晨星正是心情複雜的時候,也沒什麼看人的眼色,她只覺得奇怪。
“晨星姑娘是獨居還是……”
晨星在木門上摸了一手灰:“哦,我一個人住。”
“那我在這兒是否不大方便?”
晨星轉身望了方月去一眼,眼神有些詭異,看得方月去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接著,她輕輕笑。
這個人怎麼總能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給她找出些樂子呢?真是叫人不想逗他都不行。
“阜州客棧你我同吃同住同行,那時候都方便,怎麼現在多了個小姑娘就不方便了?”晨星一臉無辜地顛倒黑白。
裳兒表情複雜,來回打量著身邊的兩個人。
晨星這兩三句下來,方月去的臉色都快遮不住了。
將方月去差點兒冒煙的臉蛋和裳兒靈魂出竅的恍惚收入眼底,晨星心滿意足,原本心口憋悶著的一口悵然全泄出去,終於放過他們。
“蒼靈城地處偏遠,是真正的蠻荒之地,住人不過百餘年,大半個城池都是空著的,建不起樓加上沒什麼人,自然少有供外來客人歇腳的地方。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不願住在這兒,你們難不成打算露宿荒野?人總要學著變通不是。”她推開院門,灰塵揚起時捏了個訣,屋內頓時整潔清爽起來,“再說,我這裡有什麼不好?我又不會吃了你們。”
她這邊說了一大堆,方月去卻仍站在門口未進一步。
平時方月去雖重禮數,但也不是那麼死板的人,借宿人家也不是沒有過,可今次不一樣。他踟躕著,想進又不敢進,想退又不願腿,一想到這是晨星的家,他腳下就動不了了。
背對著門外兩個人,晨星邊收拾著地上雜物邊開口:“就當我許久不曾回來,害怕一個人住,你們陪陪我。”
宛如微風輕起,她的聲音很低,帶著點兒說不上來的蒼涼。方月去聞言,正要說些什麼,晨星卻笑著回身向他,好像先前並沒有說過那一句話。
“我和你師妹睡裡面。”也不管他會不會再推拒,晨星直接安排,“你住那兒。”
她指向院內木屋旁邊一間小屋子,那是尋常人家用來堆柴火的雜物間,用來待客不大禮貌,可用來待方月去這樣的人正好。
方月去略作沉吟:“既然如此,便叨擾了。”
裳兒想了半天,終於沒再開口,只保持著自己複雜的神色拱手做了個禮,這才跟著方月去進來院內。這兩人都是受著嚴苛正經的教育長大的,忽然來了別人家,都有些拘束。
“愣著做什麼,幫我整理屋子。”晨星倒是不見外,她喃喃念著,“好多年沒回來,想必許多地方都該修補了,也不知這燈還亮不亮、廚房裡的東西是不是都鏽壞了。”
這些東西她一揮手就能理好,但時隔經年,再回到這兒,她還是想親手做些什麼。
3.
沒了看風景的心情,黎晝和林無妄很快趕到蒼靈城。
一路上,黎晝接到幾封信,全是從四合宗來的。信上的消息一個比一個不好,先是東陸棠下鎮外有村莊出現邪祟作惡,一夜之間村民死傷半數,再是南海湖灘有不明水怪捲走數名採珠女,至今未能尋見。
緊接著,西南水建生出妖魅橫行,崑山林夜間傳出嬰孩啼哭,漠北江南各有鬼怪閃現……不過短短數日,這世間便換了天地,街頭巷尾沒了熱鬧生氣,入眼儘是顛沛流離。
其實各地皆有妖祟,這些東西自古便在,也不是憑空出現的,不過平日裡鬧得不厲害,又有仙門鎮壓,還能維持平和。眼下卻不同了,像是約好一般,各地靈邪同時暴起,它們水一樣席捲各地,又被狂風推著,朝向同一處蒼靈城前進。
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會想到皈虛劍。
“師尊。”蒼靈城門外,林無妄停下腳步。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卻紅,不似平日沉靜,眼下的林無妄瞳色染血,像是失控的前兆,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妖異感。
這一路走來,越是靠近蒼靈城,林無妄便越難自控,短短几日已經瘋魔數次,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今日才到。
“你們這邊幹什麼呢?”城門守衛見他們舉止怪異,揣起刀走了過來。
先是出現皈虛劍,後是妖邪來城,如今的蒼靈城守備極嚴,護衛們一點點異樣都敏感得很。
“不好意思,我兄弟頭一回出遠門,這日夜奔波的,您看,可不就累著了嗎?”黎晝滿臉抱歉,“也沒什麼大事,讓他站著歇歇,片刻便好。”
守衛狐疑地打量他們:“這個時候,你們往這兒跑做什麼?”
這兩個人,一個半大的小少年,一個趕路都能被累垮,怎麼看都不像仙門弟子。
“這邊最近危險,若無要事,你們還是回吧。”守衛勸道,“現在世道混亂,你們在這兒也不安全……”<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