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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人聲漸遠,林無妄聽著聽著,就什麼也聽不見了。低吼出聲,四顧一周,在他的世界裡只剩下一片死寂。
“這……有魔,這是魔——”
不等黎晝反應過來,守衛已經反身拉響警報!
林無妄足尖輕點飛身上前,眼看就要抓住離他最近的守衛,黎晝連忙跟上,宿雲劍隨心而動格住他,分秒間,黎晝已經擋在他的面前。
“醒醒!”
林無妄的眼神只聚焦片刻便抄起醉飲劍挑開宿雲劍,靈劍如凡鐵被掀向空中——電光石火中,黎晝捏訣打向徒弟額心,他的動作很快,微光沒入,原先神色兇殘的人瞬間失力。恰時宿雲收劍回鞘,黎晝一手扶人一手持劍,回頭只看見身後追兵無數。
他咬牙,心知今日是進不去城裡了,也不多停,握劍的手腕一旋便在地上劃出一道暗光,暗光下沙塵忽起,揚成一道屏障,將所有人都隔絕在後。
一瞬黃沙飛天,守衛們心驚之下擺出備戰的姿勢。不料它竟轉眼散去,只這個時候,他們要追的人早就不見了。
4.
晨星的住處果然是久未整理,這一整理就是很久。
等收拾妥帖,夜已經很深了,裳兒年紀小,也沒多少出行的經驗,做完活休息一會兒就直犯困,撐都撐不住。
等她睡著了,晨星合計一番,推門進了方月去的住處。
“我就知道你沒睡。”
方月去坐在剛剛鋪好的床上,頭髮整整齊齊,連件外衫都沒脫。
晨星打量他幾眼,笑著湊過去:“你猜到我要來?”
方月去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在桌邊尋了一會兒,想找條板凳讓兩個人方便說話。晨星看出來他的意思,擺擺手。
“別找了,這裡原是放東西的,沒椅子。”
方月去待誰都有理有度,再僵持的氣氛里也能春風化雨,好像這世上就沒有他面對不了的場合、沒有他應付不來的人。唯獨此時對她,竟然有些侷促。
“那我去那邊拿。”
“麻煩什麼?”晨星直接坐在那張小木床上,她在身邊拍了拍,“小公子,過來坐。”
方月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噎了半晌也只不尷不尬地站在那兒。
雖然表面平靜,但他的腦子都快轉不動了,他欲言又止好幾番,一個合適的話頭都找不到,末了開口,和心中打算過的哪句都不像,卻是從喉嚨里自己飄出來的。
他說:“原來你是蒼靈城的人。”
“不是。”晨星笑著搖搖頭。
見他呆愣,她眼底似有促狹:“我是四方城的鬼。”
這話聽在旁人耳朵里,大概只會將它當作玩笑,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人總是會忍不住去摳弄自己結好的傷疤。即便會疼,但手上爽快,心裡便也就不管了。
晨星輕輕碰了一下那塊疤,發現不疼,頓覺新奇:“小公子,你還記得上回我離開前,你對我講的故事嗎?當時你們都不信我,沒一個人信我,你們這些外邊的,不信我這個本地人……唉,現在想想,打不打臉?”
方月去本不願提起這個,她那日離開時的怒意猶在眼前,好像被戳中了什麼痛處,他生怕再講這個會惹她不快,卻不料她自己提了出來。
“我沒將它當過什麼秘密,在外邊玩了那麼久,也沒聽多少人說過,還以為早過去了呢,卻原來過是過去了,只是被這故事掩過去的。”她眨眼間回到過去,將那年的圍追堵截又經歷一次,也又死一次。她笑道,“真叫人不痛快。”
她陷入回憶里,好像並不需要誰去搭話,可方月去慢慢走到她的身邊。
他凝眸望她,是傾聽的模樣:“願聞其詳。”
晨星與他對視許久,微笑著嘆了口氣,說:“蒼靈不是什麼城主,她不過是個倒霉的女孩子,一天在路邊瞧見了個沒見過的東西,她想撿又怕撿了人家找不著會急,於是只多看了幾眼就走了。不想那東西活物一樣,能走路、能飄浮,自己跟著她回了家。她當時還小,什麼都不懂,以為是鬧鬼,心裡很害怕,想得卻簡單,覺得把東西偷偷扔出去就好。”
“沒想見到了夜裡,那東西又跑回來。來回幾次,像是認定了她,怎麼都丟不掉。”晨星頓了頓,不一會兒又自顧自地說,“她覺得這玩意兒邪門,卻也沒想到能那麼邪,不等幾天,竟引來了邪族。”
她不曉得憋了多久,一開口就有點兒收不住了。
“她沒流傳出去的故事裡那麼偉大,也不是什麼高人,相反,還自私膽怯、無能得很。她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城裡人少,她哪家都認識。她沒有親人,便將整座城的人都當成親人,她怕連累他們,也怕自己出事,可越不想的越要來,也是她命里該有這麼一遭。”
她的表情隨著講述一點點變了,像是害怕,像是恐懼,像是難受得很卻不肯表現出來一樣強撐著。
“不日,邪族圍城,城中居民頓時惶恐,城衛隊開始日夜巡邏。一天夜裡,他們看見鬼鬼祟祟出去扔東西的她,也順著這條線索追根溯源。這個過程很短,短得沒有經過審判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他們說她就是邪族降臨的開端,是個小妖物。”<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