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頁
「姐,你比我大,要成家也是你先成才是。」張黑牛不想再耽誤姐姐。
張彩花想也沒想:「說什麼傻話呢,你是長子,當然是你先成家。」
「我不聽,姐你不嫁人的話,我也不會娶親的。」張黑牛頂起了嘴。
張黑牛極少頂嘴,上一次頂嘴還是在他不願出去做木匠的時候。
他不願意跟著木匠師傅遠走,惹得張彩花發了好大的火,從掃帚上折下來一根細長的掃帚絲,直接往他身上打,趕也要趕他走。
但他就是不走,挨打也不走,站在原地,任憑張彩花打,一動也不動,哪怕被打的疼得嘶嘶抽氣,腳也沒有挪動過半步。
他倔強的就像是一棵樹,生了根,牢牢長在姐姐所在的土地上。
沒辦法,在張黑牛的記憶里,除了模糊成一團根本看不清的娘親,就只有姐姐張彩花了。
娘親原本好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後來遇到了爹,鬼使神差傾了心,甘願跟家裡決裂,不惜私奔也要委身下嫁。
偏偏爹似乎不是個東西,扔下了娘和姐姐跑了,不知道跑去了哪裡,一去至今,再沒有回來過。
那時娘已經懷了他,咬著牙,十月懷胎,把他生了下來。
張黑牛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個災厄。
娘親一個人拉扯懵懂的姐姐,已經很不容易,後面又多了一個他。他在肚子裡時就不給娘親省心,胎位不正,害娘親難產,生他時大出血,從此落下病根,沒撐個三四年,便早早去了。
於是張黑牛隻剩下姐姐。
姐姐也是個孩子,一個孩子,還要帶他這個孩子,相依為命,要不是靠著村子裡這家一口那家一口的接濟,都未必能活的下來。
百家飯吃的也難,大夥都不是什麼富裕人家,肯給一口吃的,已經是發了善心。碰到家裡有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得過施捨後,定是要被孩子們欺負的。
推搡,叫罵,笑話他們是討飯的......
這些都是輕的,還有打他們的,撿石子丟他們,叫他們把吃過的東西還回來......
張黑牛並不怨恨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不懂事,他們家的大人又確確實實餵養過他們,說到底,畢竟是承了恩的。
可姐姐不行,姐姐自己挨罵挨打的時候不吭聲,輪到他挨罵挨打了,是會攥起拳頭上去跟他們拼命的。
張黑牛記得姐姐小時候其實是個斯文柔弱的姑娘,都是因為要保護他,才會硬著頭皮裝成凶神惡煞的模樣,跟那些比她都高都壯的孩子們打架。
裝的久了,好像連姐姐自己都信了,慢慢就一直成了這樣,現在誰提到姐姐,都要搖著頭說一聲,「張家丫頭也忒潑辣了些,將來村子裡面誰敢娶她哦」。
張黑牛垂下了頭。
那些人都說村子裡沒有人敢娶姐姐,要他說,他還不願意把姐姐嫁給村子裡的這些人呢。
他想賺錢,想賺好多好多的錢,然後把姐姐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最好是嫁到鎮上,嫁去一個好人家,從此過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至於他自己,住什麼樣的房子,娶不娶親,都無所謂。
「姐,我都想好了,我跟著楚年好好學好好干,將來每年農閒都給羅老爺子採藥,肯定是能存下來錢的,我真的能給你找一戶好人家的...哎呦姐你別打我了。」
「笨蛋!你要是再管我的事,我就把你趕出家門!」張彩花眼眶有點紅,使勁捶了張黑牛兩下,罵他道:「快走路!別再叨叨叨了!楚年他們兩個都要走的沒影了!」
... ...
楚年和江自流走的確實不慢,沒一會兒就走到偷窺狂最喜歡待的那堵牆附近了。
楚年賀蘭香泡的多,這堵牆全都給灑上了,牆旁邊的灌木之類的上面也灑了許多。
估計好一陣子都不會有蛇鼠蠅蟲來一塊晃蕩了。
偷窺狂的眼神如期而至。
楚年拉著江自流袖子的手輕輕往下一拽。
江自流抿了下唇,知道了偷窺狂就在附近。
楚年故意跟江自流說話:「今天采了好多草藥,明天可以偷懶啦,去山上意思意思采點藥就可以回來了,估計比今天回來的早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吧。」
江自流明白楚年的意思,默契地接道:「我明天早點出來接你。」
「你明天可沒空接我,羅老爺子喊你去他們家呢,你忘啦?那個時候估計你還沒回來呢。」
「是,差點忘了還有這事。」
「明天彩花姐他們不去山上,就只有我一個人去了。哎,習慣跟別人一起上山後,現在一個人都不習慣了。」
兩人故意說著話,神情卻自然,繼續往家走去。
沒多一會兒,偷窺狂宇楓岩的視線消失了,兩人很回到了家裡。
進了家門,關上了門,江自流神情發生了變化,問:「阿年,剛剛那些話,你是故意說給那人聽的吧?」
「對。」楚年說著一笑,哎呀道:「阿流,我們倆好有默契呀!」
楚年這完全是臨場即興發揮。
他本來還有點擔心江自流會接不住,但一想江自流那麼聰明,就算接不住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誰知道根本是多慮,江自流接的可好了。
江自流可沒有心情笑得出來,他眸中浮上擔憂,說:「不是說好了不冒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