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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年看了劉東來一眼,說:「你這個人好奇怪,羅英卓自己做的決定,管你什麼事,要你在這指手畫腳?再說你是豐文書院的形象大使嗎?還管誰給沒給書院丟人?那在這之前,你是不是得先給書院多爭些光啊?敢問公子身上都有哪些功名了呢?」
「伶牙俐齒,我不同你一個哥兒家計較。」劉東來把頭一扭,只看著羅英卓。
楚年看著他:「倒是先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啊。」
茶樓里還有些其他客人,今兒個人多,聽到他們這邊言辭激烈,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瞧見這諸多視線都在自己身上,劉東來挺起了胸脯:「三個月後,我就去參加童生試了,夫子們都說,以我現在的水平,有機會拿下童元。」
周圍人一聽,不由都有些驚嘆。
童元意味著第一名,能在千軍萬馬的考生里取得第一,這得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啊!
楚年噗嗤一聲笑了:「你的夫子們真是給你立了一手好旗啊。」
還沒考試,先把flag插上了,一般來說這個童元肯定是拿不到了。
劉東來:「你什麼意思?在侮辱夫子嗎?」
羅英卓抬眼:「你有毛病吧,沒聽懂這是誇獎嗎?」
立了一手好旗...這...是誇獎嗎?
好像是吧?
但這不是正在爭鋒相對嗎?突然誇人做什麼......
劉東來一時啞口無言。
楚年話鋒一轉:「不過你既然是三個月後才參加童生試,這不說明你還不是童生嗎?那這很奇怪啊,我沒記錯的話,羅英卓好像已經考過了童生吧?按照你們書院那麼多規矩禮節,好像輪不到你來對他指手畫腳吧?」
劉東來:「你懂什麼,正因為卓兄已有功名,才該更上一層樓,而非是遊手好閒,去做那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把戲,我這是為他怒其不爭!」
這話里行間的優越感實在過於強烈了,句句是刺。不過沒刺到羅英卓,而是刺到了圍觀的那些喝茶群眾。
一群人看熱鬧看的好好的,忽然就有些不高興了:「把戲?大雅之堂?你既然看不起這地方,還來這裡幹什麼?」
「自然是來喝茶的。」劉東來看都沒看那些人:「茶可是很高貴的,比一些人都要高貴。」
一群人越聽越覺得刺耳,覺得這人是在貶損他們人不如茶呢!
很不舒服。
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回駁他!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既然茶高貴,那種茶之人呢?」
「阿流。」楚年聽到聲音,站了起來。
江自流正從二樓的階梯往下走來,看見楚年站起了身,他給了楚年一個眼神。
劉東來自然是認識江自流的。
而江自流這個人,讓劉東來很不舒服。
這還要從羅英卓請客那日,書院裡的前輩們一起路過蟾桂巷見到了江自流說起。
一群傻子,白讀了那麼多年的書了,一個個連點識人辨物的本事都沒有,不過是見江自流長得好看了點,氣質稍微突出了點,便認定他是哪家的公子,紛紛想跟他搭上交情。
殊不知江自流就是個山野草根罷了!
劉東來今日之所以會來茶樓,也是那天晚上在家門口,聽到楚年在巷口和一個老頭說話,說要約幾個秀才來茶樓見面,他才會東打聽西打聽,打聽來了具體消息,跑過來探聽結果。
這會兒聽到江自流主動接了自己的話,劉東來不屑道:「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茶可是比一些人都高貴的存在,上品茗茶,非皇宮貴族不得品,中等茗茶,非達官顯宦不得品,就連下等茗茶,也非是一般的凡夫草根可以品到的,你自己覺得,那些種茶的人,可以喝到哪一種茶呢?」
劉東來慷慨激昂,江自流卻很平靜:「若非你口中的『凡夫草根』,又哪裡會有各個品級的茗茶?無論是上品茗茶,中品茗茶,還是下品茗茶,全是出自於『凡夫草根』手中,從栽種,到採摘,到分揀,無一不是『凡夫草根』們完成的,若沒有他們,你如今哪裡知道何為茗茶。」
劉東來臉皮一繃:「這與我說的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做這些本分中該做的事情,難不成還要人敲鑼打鼓地去誇他們嗎?」
「你簡直無藥可救,沒有他們,你連茶沫都看不見,還在這裡大放厥詞?江弟,你搭理他幹什麼,一介俗人,看他一眼我都嫌礙眼!」羅英卓都懶得跟劉東來廢話。
江自流微不可查地搖了下頭,問劉東來:「你為何要考取功名?」
劉東來繃著一張臉,心說這不是廢話嗎?人生來就該是考取功名力求上進的。
江自流又問:「考取功名之後又要做什麼呢?入朝為官?你可知,從功名到,還是能與茶聯繫到一起?若非地方官員將茶山一片整治的井井有條,讓茶民們能夠安居樂業,吃飽喝足,有精力培育出不同的茗茶,茶葉怎麼有機會被世人分為上中下等?若地方官員沒有作為,不能庇佑當地茶民,茶民果腹生存都成了問題,又還有誰會去種茶?」
劉東來:「......」
江自流:「你之所食,你之所衣,你之所用一切,皆來於民,心懷感恩吧。」
茶樓里頓時一片肅然。
劉東來的表情變得奇怪,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江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