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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雖是對孩子們說的,但沈辭的目光一直粘在葉泠霧的身上,甚至話還沒說完,就已牽著馬來到葉泠霧跟前。
「……你怎麼來了?」葉泠霧仰頭看著沈辭,半晌才反應過來,悶聲問道。
沈辭道:「當然是來找你來了,這幾日盼兒天天哭,我就想著某人會不會也在哭,若是哭了沒人安慰,豈非是太可憐了。」
葉泠霧蹙眉,心虛地梗著脖子道:「誰哭了,我才沒有。」前幾日是哭了,但今天可沒有。
邊上的孩子圍了過來吵:「這就是哥哥喜歡的姑娘,好漂亮!」「姐姐好漂亮,和哥哥好般配!」「哥哥以後的大娘子真是漂亮!」
犯月地處邊境,民風先對於京城或是其它地方都比較開放,幾歲大的孩子起這些哄倒也不不奇怪。
可葉泠霧不是犯月人,被幾個孩子這麼一說,臉色漲紅,急的腦門冒汗:「不是,我才不嫁給他。」
「不嫁給我?」沈辭俯下身湊近葉泠霧道,「那你嫁給誰?」
「我……」葉泠霧鬱結,「我誰也不嫁。」
「誰也不嫁,那你是想出家?」沈辭挺直身姿,硬聲道,「那可不行,你出家不就是斷我後嗎,我母親就我一個兒子,你也捨得。」
邊上的孩童聽得咯咯笑,葉泠霧耳根子通紅:「不跟你說這些。」
說完,轉身就要走,沈辭連忙拉住她道:「別走啊,我大老遠跑來桉鎮你就這麼離開了,當我是傻子嗎?」
葉泠霧黛眉緊蹙道:「不然呢?」
「帶你去個地方。」
沈辭翻身上馬,抓好韁繩才俯下身朝葉泠霧伸出一隻手,道:「走吧,表妹妹,帶你散散心。」
葉泠霧猶豫,迎著沈辭那雙滿目星辰的眼眸,呆滯了半晌,最後還是將手伸了出去。
夜色無邊,桉鎮外是山包夾著農田,沈辭雙手拉著韁繩,將葉泠霧圈在自己的懷中,一路朝山包奔去。
山包上清風徐徐,葉泠霧坐在石頭上,望著底下一望無際的農田,心頭的苦消散了不少。
沈辭席地而坐,嘴角含著一根狗尾巴草,整個人以後是熟悉的吊兒郎當,可葉泠霧卻能清晰感覺到沈辭身上透著的疲憊。
靜默許久,沈辭忽而道:「表妹妹,若是有一天我也能為一方官,你覺得我會不會是個好官?」
葉泠霧偏頭看著沈辭,對上他那雙難得正經的目光,回道:「二公子自然是個好官。」
沈辭不置可否一笑,道:「為何?」
葉泠霧抿抿唇,回道:「二公子品行不好,在京城紈絝逍遙,也不是個克己守禮的人……」
「停,」沈辭道,「你這是在貶我吧?」
葉泠霧道:「我這不是沒說完嘛,雖然在很多人眼裡你樣樣不好,但心底卻是個灼熱明亮之人,哪怕周圍再糟糕,二公子總能向陽而生。」
「陽春白雪,下里巴人,這人啊總是不能只看表面,」葉泠霧語氣低沉下來。
話落,卻聽身側傳來噗嗤一笑,葉泠霧迷惑地看向沈辭朝:「你笑什麼?」
沈辭收斂笑意,回道:「沒笑什麼,如今的邊境世道亂如麻,唯有表妹妹肚子裡的墨水一點也沒變。」
葉泠霧冷著臉:「你又笑話我。」
「不是笑話,是開心,」沈辭垂下眼眸,嘆道,「在禱圩鎮見多了生死離別,這人的心也跟著千瘡百孔,這些日子沈盼兒哭的厲害,尤其是今日瞧見一對嬰兒剛生下來就過世,哭得快把房子掀了。」
葉泠霧道:「三姑娘性子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心確實極柔軟的。」
沈辭淡淡「嗯」了一聲,驀地又笑道:「那表妹妹呢?我認識的表妹妹雖說說哭就哭,但真正哭的時候我卻沒見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說我表里不一嗎?」葉泠霧心有不愉。
她承認自己有時是表里不一,可這個世上真正能做到表里如一的姑娘,怕也只有沈盼兒了。
她在世上已無親無故,從小沒學到宋雲的機制果敢,學到的只有柳玉萍的那些惡劣手段,離間,挑撥,裝可憐。
儘管如此,她也不敢輕易得罪人,只能事事討好,哪怕再沒肚量也學會了與人化干戈為玉帛。
「你這姑娘怎麼跟個小刺蝟似的,我的意思是你以後要哭便不要躲著哭,有我在,只要你需要我,哪怕再遠我也能趕來。」
沈辭說起情話來一點也不含糊,若不是有臉頰上那抹難掩的羞澀,倒真叫人以為是個情場浪子。
葉泠霧心頭一顫,不說話了,雙只手無意識地絞著衣袖。
「你手怎麼了?」沈辭的目光也被她的動作吸引過去,這才注意到她十指上的傷口。
葉泠霧低下眼眸注視著十指上已結疤的傷口,才想起懷裡那個剛繡好的荷包。
她慢半拍的將荷包拿出來,遞到沈辭面前:「荷包我繡好了,給你。」
沈辭怔怔地接過荷包,翻來覆去的打量了一下,丑,土,針線還亂七八糟。
「噗——」沈辭憋不住笑了。
葉泠霧臉色漲紅:「笑什麼?」
「沒什麼,挺好看的,沒想到表妹妹對女紅還是挺有天賦的。」沈辭斂起笑容,平淡的扯謊。這件事他和沈盼兒都忘了,沒想到這小丫頭還記得。
葉泠霧瞥著他,晶亮的杏子眼裡滿是嫌棄:「二公子這話也太假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