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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沈老太太讓你去祖屋!」
——是葉泠霧的聲音。
沈辭笑容僵在臉上,緋紅的臉也褪盡顏色,望著什麼也看不見的木門,心口砰砰直跳,好似做了虧心事般。
起身推開門。
葉泠霧正要敲門的手頓在空中,抬頭一看,沈辭臉色不好,眉頭緊鎖,一雙狐狸眼慵懶的半壓著。
這人不會是做了什麼美夢被打斷,所以在生氣?
葉泠霧低下頭,弱弱出聲:「二公子,老太太讓你去祖屋誦經了。」
沈辭悶「嗯」了一聲,直接走了。
葉泠霧怔了怔,回頭看著沈辭的背影。
這人今天怎麼如此反常?
按常理來說這個時候不該出言譏諷幾句嗎?
連續兩日的雨。
慕容宅邸庭院中,竹筒流出緩緩的水滴聲,輕輕的敲打著鎏金銀獸的水缸。
沈湛站在小亭檐下望著大雨洗刷後的園月,漆黑外袍上勾著銀絲,腕扣護革。
夜風獵獵,捲起他窄袍衣擺。
正這時,院牆飛下數道黑影,岳揚領著三個黑旗衛走上前,抱拳道:「少主公,我們在知州府孫坤乾書房內發現了一道圖紙,還請少主公過目。」
沈湛接過圖紙,細細看了半晌,蹙眉道:「軍械圖,他一個沒有兵權的知州,怎麼會有這個?」
「孫坤乾甚是謹慎,除了這張圖外,知州府內找不出什麼疑點。」岳揚道。
沈湛漠然。
岳揚繼續道:「孫坤乾藏著這張圖必定是有要用,打造軍械需要銀兩,路家在他上任前不顯,現卻在犯月如日中天,他們兄妹一個嫁商一個從官,打斷骨頭連著筋,路家能將犯月米鋪,磨坊盡收歸囊中,不可能能沒有孫坤乾的幫扶。少主公,這孫坤乾怕是不簡單。」
另一黑旗衛道:「知州府沒有疑點,咱們可以從路徐安下手,少主公進入犯月後一直高調,路徐安也有意拋來橄欖枝,只要有了合作,查起來倒也容易些。」
沈湛道:「一個綢緞布莊公子罷了,就算是再富哪能富得過如今的路家,路徐安能對我拋來橄欖枝,你覺得他是誠心找我合作?」
幾人皺了皺眉。沒懂。
「年初升職進京的幾家,或有把柄或和路徐安有著直接的聯繫,顧家三房在路徐安手下經商,趙家也與路徐安有著生意上的來往,朝奉郎王家更不必說,二房獨女已許配王家二房長子。」沈湛將手中的軍械圖攤在桌上。
「若犯月是一張網,那路徐安就是織網的人。這種人不做沒有利益的事,他們這些年在做的無非就是將犯月掌握在手中。」
岳揚與另外三人面面相覷,道:「這麼說來,孫家還真不好動了,這一動不僅犯月,還有京城也得搖三搖啊。」
沈湛垂睫不語,良久才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從樊坤手上截下來的軍械?」
「屬下自然是記得,」岳揚說完,臉色微變,「少主公的意思是,樊坤的那批南下的軍械,其實也是要運到犯月的?!怪不得,怪不得這狗賊寧願咬舌自盡也不願托出背後之人,這麼說來,犯月是有謀逆之心,我們之前不就從樊坤身上查到伏帝嗎,當年伏帝的十一支軍隊分崩離析,四散奔逃,難保犯月里沒藏著餘孽。」
「少主公,犯月地形複雜,城外山林猶如天險,易受難破,若孫坤乾有謀逆之心,我們是否趁早清點城外黑旗衛,早做準備?」一黑旗衛說道。
沈湛雙手往後一背,沉聲道:「在沒有十足把握前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孫坤乾一人不可能弄出這麼大動作,身後肯定還有別人,要查就得將這群人都給掀出來查。」
陽光衝破了霧靄,微風吹散了烏雲,一縷縷的柔光照在祖宅,晃晃兩日過去,這兩日沈老太太卯時起來吃過早飯,就帶著沈家小輩去祠堂念經,日子過的平常。
這日,葉泠霧正要出府採買些平日要用之物,卻正好碰上站在庭院裡賞花的孫坤乾。
庭院裡的花經過風吹雨打反倒生機勃勃,充滿了向陽而生的朝氣。可站在這些花之前的孫坤乾卻是敗落的,渾身散發著孤寂,臉上也是心事重重。
葉泠霧款款走過去,說道:「孫大人好興致,一大早就起來賞花了。」
孫坤乾轉過身,淡淡一笑:「泠霧姑娘也起得早,你這是要出府?」
「是要出去一趟,昨日見到鎮上有賣花糕,想著今日買點回來給老太太嘗嘗。」
「那好,我也陪泠霧姑娘走走。」
幽深小巷,二人並肩而行。
葉泠霧總覺著身側人心不在焉的,似乎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開口,默了默,她先道:「孫大人上回說您認識家母,還不知是如何認識的?」
孫坤乾默了默,笑嘆道:「想來也快有二十年了,什麼時候認識的記不清了,我只記得你母親……是個很果敢的人。」
果敢,這個詞很多人都說過,甚至她在小時候的記憶里也覺得母親是個果敢之人。她常聽宋老跟她提起母親隻身一人闖京城,敢作敢為。在她記憶里,母親從不為家宅那點瑣事而拈酸吃醋,外室進門當日就能坦然喝過門茶,她能做到府中無人不懼她,無人不敬她。
「泠霧姑娘的母親既然是宋雲,那你和老侯爺是什麼關係?」孫坤乾問道。
葉泠霧愣了,覺得這問題問得她一頭霧水,想了想道:「我從未見過老侯爺,母親也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老侯爺,想來……沒關係。」<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