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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操持最多的是葉泠霧,端茶遞水忙活個不停,除了宣嬤嬤外這行人里也就她一個能使喚的,待忙活完伺候沈老太太歇下,她才得以喘口氣。
茶鋪兩面都是大山,葉泠霧沿著山間小逕往上找了塊石頭坐下,以她的視線正好能俯瞰到茶鋪。
今晚的月亮依舊又大又圓,夜空也是布滿星辰,月光透過寬大的樹葉縫隙落下,叫人心曠神怡。
「你倒是會找地方,讓我好生好找。」
葉泠霧背後一僵,聞聲回頭,就見沈辭竟從東側山徑朝這邊走來,他身上披著寬大的玄色斗篷,走起路來衣擺在飄逸,難得見他沒穿紅色。
「你怎麼來了?」葉泠霧皺眉道。
「怎麼,聽你這意思好像挺不歡迎我的。」
沈辭在距離葉泠霧只有幾步距離時停下步伐,轉而抬頭仰望起一望無際的星河,嘆道:「今晚月色真美啊,不對……該是月下的美人真美,天下男子見之,孰還能說月色更美呢。」
葉泠霧驀地抬頭,道:「沈二公子要是困了就去睡覺,別在這說些昏話。」
沈辭道:「我誇誇你還不成了?」
葉泠霧沒好氣道:「你誇人的方式還真是特別,若非你我認識,只叫人覺著是個無良登徒子。」
「是嗎,那請問表妹妹有見過這麼帥的登徒子?」
葉泠霧嗔了他一眼。
沈辭無奈:「我說你見到我能不能友善些,留著清風明月伴花常開,你那晚說的那件事,現在想來是我做的不對,我給你賠罪,這件事就當過去了如何?」
「……賠罪?」葉泠霧不解道。
沈辭神秘地勾了勾嘴角,藏在寬大披風下的手緩緩伸了出來,他骨節分明的手上提著一團明黃色的光,在林間黑暗中比月色還奪目。
葉泠霧愣住,細細看了看才發現那是被薄薄絲絹包住的螢火蟲。
「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看?」沈辭像似向大人邀功討好的小孩子,一雙狐狸眼裡透徹清明,與第一次見時眸色里的風流完全不同,嘴角的笑容在明黃色螢光下宛若天上流轉的繁星。
一陣涼風襲來,吹起葉泠霧兩鬢的碎發,皺著的眉頭在此刻緩緩舒展,冰山般的冷顏融化了一角,道:「……給我的?」
沈辭上前,一隻手捧著裝滿螢火蟲的絲絹,一隻手打開結,絲絹攤開,螢火蟲如綻放的花朵在黑夜中四散飛舞,也將二人的周身緊緊團住。
葉泠霧心裡一時間忽然湧上說不出的滋味。
在她記憶里除了母親和外公外,好像就沒人特意做些事討好她,雖然她心裡清楚這或許只是沈辭一時的興趣,但人非草木,心裡哪能沒點波動呢。
「這是你剛剛抓的?」
「廢話,難不成我還是憑空變出來的?」沈辭雙手懶洋洋地抱在胸前,「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看?」
葉泠霧抑制住喜悅,淡淡道:「挺好看的,只是沒想到二公子還有這等閒情逸緻,連道歉方式也特別,二公子以前都是這麼跟姑娘道歉的?」
「道歉方式挺多的,花不花心思只看對誰了,像表妹妹的話,」沈辭勾了勾嘴角,「自然是得花些心思。」
葉泠霧壓下揚起的嘴角,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二公子離京之後,怎麼老是找我說些奇怪的話。」
沈辭悻悻然:「找你說話就奇怪?你可知平日裡多少京城姑娘找我說話我都沒理,偏偏就你高冷,還不說不上幾句就『告辭』。」
葉泠霧黛眉微蹙,看著沈辭朝:「我跟其他姑娘不一樣,跟京城裡的更是。」我無父無母,離開了沈老太太,無人替我撐腰,我的偽裝我的詭計或許終會使我有一天墜入深淵。
「……你說得對,在馬球場上能比男兒還英姿颯爽的姑娘,確實和其他姑娘不一樣,」沈辭眉宇間是難得的正經,明亮如星的眸子,眸光沉沉,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葉泠霧。
周圍的螢火蟲還未散去,夾在二人視線間漫天飛舞著,本該是極浪漫的場景,卻被沈辭下一句話打破:「你還能說哭就哭,說演就演,甚至敢和小郡主動手,這京城的姑娘里你是獨一個。」
「……」
葉泠霧無力道:「那回哭確實是演的,可委屈是真的吧,我不想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解釋自己的那些小伎倆,搞得自己多清高,也不想說些貶低自身的話,我這人本本分分,別人不招惹我,我也絕對不會與人起爭執。」
話音剛落,頭頂傳來噗嗤一笑,葉泠霧偏頭看去,就見沈辭用手抵在嘴角偷笑。
「你……」葉泠霧生氣道,「你笑什麼?」
沈辭斂起笑意,清了清嗓子,揶揄道:「笑某人臉皮厚,明明最不老實卻自稱本本分分,看來上回藥膏還真管用,真沒給你留點兒疤。」
「……」討債鬼!
葉泠霧不悅地站起身,道:「我困了,回去睡覺,告辭了二公子。」
快到馬車前,葉泠霧才敢回頭望向剛剛下來的地方,黑暗中螢火蟲的光還未散去,也不知沈辭此刻是否還獨自坐在那。
第54章 犯月
馬車搖搖晃晃總算在月中旬抵達犯月城地界。
犯月城又稱邊境第一大城,地處南邊,民富物饒,閒靜水鄉。犯月城城下又有十二鎮,像升職進京的王家任發運使,協理知州掌管河工,水利等事物,犯月城本就臨近開河,王家在升職的幾名犯月城官員中算政績斐然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