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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眼便快要陷了進去。
喧鬧的花滿樓,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著,須臾,葉泠霧率先反應過來,慌慌將視線繼續朝天空移去。
幸好沈辭長得高大,將另一側的柳飛燕遮的嚴嚴實實,不然兩人方才的對視被她看去,她怕是又要平白無故遭殃了。
城樓那邊的鐘聲傳來,宵禁將至,原本熱熱鬧鬧,人滿為患的花滿樓,小半時辰過去便空無一人了。
寧北侯府的馬車來接人,沈盼兒因為還生氣著,死活要和沈從文趙氏擠一輛馬車。
趙氏拗不過她,只得讓沈辭去最後那輛馬車。
馬車內,葉泠霧和沈月兒靜靜等了許久,沒想到最後撩開車簾進來的居然成了沈辭,還小訝了一番。
馬車搖搖晃晃啟程。
沈月兒不愛說話,馬車一動便開始閉目養神。
為了出行方便,這次安排的車廂狹小,沈辭後靠著,坐姿極其吊兒郎當,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沈辭的腿時不時就要撞葉泠霧的腿。
第一次,當作若無其事。
第二次,還能控制住自己。
第三次,葉泠霧終於抬眸颳了一眼沈辭。
本以為那狐狸會收斂,不想那狐狸隨著顛簸,又撞了她一下。
葉泠霧兩頰緋紅,礙著沈月兒還在,只能往旁邊挪動屁股,最大限度的遠離這隻騷狐狸。
然而她還是太天真了,沈辭這傢伙就愛得寸進尺,你越退他就越囂張。
只他聽漫不經心道:「表妹妹是從小到大都這麼能忍,還是來了京城知道這裡誰都得罪不起,才這麼能忍的?」
葉泠霧愣了愣,蹙眉道:「沈二公子的嘴巴是一直這麼討人嫌嗎?」
沈辭輕笑道:「看來你也不是很能忍嘛,說兩句就燃了,之前怎麼沒見你對柳飛燕如此硬氣?難不成……欺軟怕硬?」
葉泠霧瞠目,到底誰軟,誰硬?
她氣不過道:「我都如此讓著了,沈二公子卻依舊咄咄逼人,這天底下倒也沒人比你會顛倒是非黑白了。」
「咄咄逼人?」沈辭嗤道,「表妹妹詩書不通,這詞語用得倒還是挺犀利。」
葉泠霧蹙眉,小聲嘀咕:「沒你說話犀利。」
車廂就這麼大,聲音再小也被沈辭聽了去,「你也不遑多讓。」
葉泠霧睨了沈辭一眼,氣得撩開暖簾望向窗外,眼不見為淨。
街道攤鋪紛紛開始收攤,原本熱鬧的長街只剩狼藉。
其實她本可以忍下不與沈辭鬥嘴,好好做一位謙順恭敬的表姑娘,但她忍不下,只要一想到夢裡的「她」為了這種人做壞事,她心裡就覺得堵得慌。
既然不能和平相處,那就相看兩厭,最好討厭到老死不相往來,卻又不至於撕破面上那層偽裝,這樣就是最好。
沈月兒緩緩睜開眼,見兩人之間火花四濺,輕咳了兩聲道:「二哥哥若是擔心泠霧妹妹這樣的性子在京城會吃虧的話,何不坦白說清楚點,如此拐彎抹角的惹泠霧妹妹生氣做甚。」
沈辭嘴角凝固,道:「誰擔心她了?」
葉泠霧扭頭,詫異地盯著沈月兒。
腹誹:這種擔心大可不必。
沈月兒故作茫然道:「既然不是擔心,那二哥哥說這些做什麼,那不成就僅僅只是氣泠霧妹妹嗎?二哥哥何時變得幼稚起來了?」
「……」沈辭噎住。
經此一遭,葉泠霧這才對沈月兒刮目相看。
本以為她會視若無睹,畢竟打從進侯府起,沈月兒好像一直挺低調,不想她三言兩語就讓沈辭閉嘴吃癟,屬實厲害。
行在最前的那輛馬車上,岳楊和拉著韁繩的車夫坐在前室,夜深風寒,岳楊瞄了瞄身後的車廂,攏緊身上的絨衣,嘆氣地搖搖頭。
「我聽順昌王妃說小郡主寫了一封信去軍營,就是為了約你共賞上元佳節,你今晚明明就在京城,為何沒有去赴約?」
秦明玉一臉肅然,看著邊上的沈湛就來氣,成日待在軍營也就罷了,都二十又一的人了還對自己婚事不上心。
沈湛神色淡淡,回道:「母親明知我對小郡主無意,怎還問?」
秦明玉黛眉緊蹙道:「有意無意那也是相處之後才知曉的啊,你和小郡主才見過幾次面?」
沈湛沒有立即出聲,沉寂的眸底里氤氳著一個紫色身影,良久才道:「若真是有情之人,那也不需要特意的接近。」
秦明玉一噎,忿忿道:「你這是故意堵我話?沒有相處哪會知道此人是不是良配?家世,性格,學識,這哪點是不需要了解的?」
沈湛道:「若是我喜歡的人,哪怕家世號寒,性格乖張,學識淺薄都無所謂,我要的不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我要的,是她在我心裡就是世間最好的女子。」
秦明玉臉色凝重。
沈湛說的這些話,一下讓秦明玉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初見他父親沈錚時。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皇宮。
那次也是沈錚第一次打了勝仗進宮述職,因為三年都在邊疆軍營,明明十七八歲的少年,卻長著一張絡腮大鬍子的臉。
秦明玉見到他還以為是哪來的邋遢壯漢,心裡多是鄙夷,甚至還當著他的面說他看不順眼。
後來再見面是同年的上元佳節。
她帶著四名武婢出宮賞燈,人山人海,一個竹編的繡球緩緩滾到她腳邊。<hr>